刘府刘老太爷被小四爷不小心用弹弓叉死的消息,像一股阴风吹遍了枣子坡。
那个守护了枣子坡一辈子的男人居然以这种荒唐而怪异的方式死了。这多少让人无奈而唏嘘。
也许刘府的男人们并不像枣子坡人表现出那么浓烈的悲哀,只有枣子坡人自己明白,刘老太爷确实把自己当作枣子坡的一抔黄土一朵枣花。
所以他们才表现出失去后的悲伤和失落。
但另一个说法却是小四爷是受了他老师铁老大的怂恿叉死刘老太爷的。
两个消息源都来自刘府,如果把这两条消息关联起来,其实就是一个:铁老大杀死了刘老太爷。
因为,连刘府的刘三爷都没有否定,也没有去澄清。
灵堂就设在刘府厅堂,两个月前,那个还算健康的刘老太爷就端端正正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师椅子上,那时还不怎么咳嗽,大开夜门,静静等候铁老大的闯入。
两个月后的今天,刘老太爷也还在这个大厅中央,不过不是坐着,而是永远地躺着。
今天,他在等谁?
刘府宅第结构和一般的大户人家略有区别,没有隔着大门的影墙,或者是有意拆除,所以透过大门就是天井,天井后面才是大堂。
这叫清明直正,一门洞穿。
天井连着灵堂都摆满了花圈,这些花圈都是枣子坡各家各户送过来的。
但诡异的是,枣子坡人送了花圈,敬一炷香,磕一个头,竟然一语不发地径直离去。
作为长孙,刘静定须得披麻戴孝,跪拜回礼。从一早开始直到现在,刘静定不知回了多少个礼,磕了多少个头,他的腿麻木了,膝盖胀痛了,腰肢像是要折断了。
“平日没见一个人对太爷这般态度,死了竟然都跑来,真是稀奇。”刘静定不解。
当然要是在平日,刘老太爷向来是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从不见客,除非迫不得已非见不可。而刘府的大门也一向关闭,且有家丁守护,旁人是根本进不去的。
若非今日摆设灵堂,估计绝大多数枣子坡人是一辈子进不了刘府的。
“都是三叔,说什么太爷护佑乡梓,理应接受枣子坡人一拜,害的我跪了一整天。”刘静定幽怨地暗想,脸色阴沉,像只死老鼠。
小四爷是在花树里找到的。找到小四爷并不难,找到时,小四爷抱着自己,浑身颤抖,嘴巴不停念叨:“老师,老师…”
“老师?”刘三爷一怔,“铁老师来过?”
“老师,老师来…没来…哇…”小四爷一声惊吓大哭,再也问不出什么来。
“是那个杀千刀的铁老大。”从来都是畏缩懦弱无能的刘二爷突然大声喊叫。
刘三爷眉头依然紧皱不松。
“老三,这事你怎么看?”刘大员外矜持,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有理由吧。”刘三爷的眉头还是拧在一处,但语气开始有些松动。
“也是呀,铁老…师既为刘府客卿座教,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呢?”
请注意,刘大员外这句话说的重点在最后一句,“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前提是认同已经那么做了,现在刘府讨论的是“他为什么要做”。
这话具有极大的迷惑性和煽动性,刘府的节奏就由此带偏了。
“铁老大,我、我和你誓不两立。”刘二爷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这个场合下表现的极为勇敢。
刘三爷疑惑地看了一眼刘二爷,刘二爷的目光闪烁,偷偷瞟了一眼刘大员外,赶紧将头垂了下去。
“听说铁老师坠进湖里了,至今谁也没见过他,或许一定要找到他,当面对质,才好知道事情原委。”
刘三爷这时也没了多少信心,又爱怜地看着小四爷,小四爷在没完没了的哭,像个惊吓过度的兔子。
“小四,来,三哥带你回去。”刘三爷拉起小四爷的手,小四爷的手冰冰凉凉,抖索得厉害。
刘三爷长长叹了一声,拉着小四爷径直走了。
“大哥,就、就这么走了?”刘二爷这才稍微抬起头。
“不走,你能将小四吃呢?”刘大员外没好气地反问。这个老二,蠢的像头猪。
“哦…大哥,定坚他…”刘二爷满脸的讨好,那些讨好的笑挤在一起,就显得更加猥琐。
刘大员外厌恶地摆手,又烦躁地挥手。刘二爷心里咯噔不停,悻悻而去。
马车缓缓而行,一条街青石板发出车轮碾轧声,声响有节奏,不急不躁,不疾不徐。
马车普通,平常,一向是云袖阁用以运货载人,但马车透着一股强劲气息,就像绷紧的弓弦,弓弦上紧扣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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