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风,山如死山。流水无声,水若静水。
小稻觉得甚是奇怪,他仿佛走进了一个沉寂的世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栩栩如生,可却没有一个是动态的。
“真像一幅画!”小稻不由得叹道。他说者无心,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头顶沉闷地炸响:
“你已入画,便是有缘。有缘无缘,你自珍重。”
什么意思?虽说小稻自小就跟着入云龙做了苍龙岭的强盗,没读过书,但那几句话说的浅显,也能够听懂。
“我进入画里?这里是画?不可能吧。”小稻环顾四周,风物景色,历历在目,哪里会是画?他起劲拧自己的腮帮子,疼。
“这里好生古怪。”小稻嘀咕着,他想退回去,可一抬头,似乎又看见了铁老大。
“不行,我得上山,告诉铁老大外面情景,向买臣上岛了。”小稻这么想,腿脚就多了些力气。
上山的路并不艰难,小稻在苍龙岭时一跑就是一整天,这山路难不倒他。
越攀越高,越走越近。小稻已经可以看清铁老大的侧脸轮廓。
“铁老大好像在看棋。”小稻忽然来了兴致。
乡间多农人,本没几个会读书下棋的。偏偏小稻自小就遇到个会下棋的乡邻,那乡邻棋力一般,可每天抱着棋盘棋子坐在村口找人下棋。
乡间地头,农人都要伺弄庄稼,谁个有闲心理会他。这人也算是棋痴,竟然自己跟自己下棋。小屁孩觉得好奇,某日也蹲在棋盘边,于是这一大一小两个闲人就此展开对弈。
就是一对臭棋篓子吧,纯属爱好。
加紧步伐,小稻走近,却见一副棋盘,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老者正自对弈。
那两个老者,五官一样,坐姿一样,衣服款式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衣服颜色,一白一黑,还有就是神情,一个急切烦躁,一个悠闲磨叽。
铁老大仿佛入定一般,神色严肃,冷峻地盯着棋盘。
小稻想喊声“铁老大”,奇怪的是这会他居然发不出声来,或者他已经喊了,他也觉得发出了声音,可喊声就像无声的气息消失在眼前的画面中。
没有人听见他的喊声,因为小稻是入画,铁老大和两个老者却在局中。
小稻不知如何半才好,他想推拉铁老大,可他又不敢。他不知道这里的凶险,他更不知道铁老大正在经历怎样的凶险。
“难道这盘棋有如此大的魔力,连铁老大也被吸引了。”
小稻宽慰地设想,他的眼光再次落在棋盘上,只一眼,他就觉得心头大震,黑白棋子犬牙差互,就如千军万马绞杀缠斗,到处是危机,到处是杀手。
小稻一阵绞痛,他觉得每颗棋子,无论黑白,都像刀枪剑戟,要将他的心绞碎。
小稻没有什么棋品,和乡邻那棋痴下棋时经常悔棋,当然那乡邻更没棋品,有时看棋盘明明要输了,连悔棋都挽不回败局,干脆就一把手将盘面抹去,这不叫悔棋,叫悔盘。
现在,小稻难受到了极点,他伸出手想一把抹去棋盘,可那手按不下去,棋盘似乎有天然的抗拒。
想毁掉这盘棋都不可以。小稻的额头痛出冷汗,啪嗒,一滴冷汗落下,冷汗坠入棋罐中,黑棋棋罐。
或许是灵犀乍现,小稻毫不犹豫拈起那颗被冷汗滴到的黑棋子,食指和中指夹住,注目棋盘,但见满盘黑白混沌,一时之间,颇为踌躇,不知落子在哪里。
他的额头聚集了无数的汗珠,汗珠越积越多,汇聚在眉间,坠坠的,痒痒的,摇摇晃晃,欲落未落。
往哪里落子,不是他这个臭棋篓能看破的,一盘棋也是一个局,非棋力绝顶者不能破之。
“赌了!”
小稻这个时候充分体现苍龙岭强盗的强横,也表现了无棋品的臭棋篓子的随心所欲,他额头的那滴汗珠坠落时,手中的黑棋子也追随而去。
啪。
棋子落盘,清脆一声,风云突变。
只见一股磅礴的元力如倾盆大雨铺天盖地涌入小稻体内,就像一团微微透明的雾包裹着小稻,将他缠绕成茧。
下一刻,铁老大现身于飞仙亭。奇异的是原来那些绘画雕刻仿佛从亭翅上抹去,再不留一丝痕迹。又好像就从来不曾描绘过一般。
飞仙亭还是那个飞仙亭,只是棋局已破,黑白神元再也回不去,就像飘飞的柳絮,失去柳枝的依靠,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棋盘才是老头子和子头老的归宿,两老头将毕生的精元炼化成一盘棋,且以他们生前的修为,几乎不可能有人能破解棋局。
当他们以神元夺舍铁老大,本以为万无一失,哪里会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愣头青,硬生生地破了棋局。
棋局破,凝练成棋盘的精元就此消散,把破局者当做了新主人。当精元扩散,包裹小稻时,神元的归路也便断了。
断了归路的神元眼见着不断枯萎,先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黑白神元渐渐地凝聚成两颗棋子,一白一黑。
铁老大的识海犹如云散雾去,整个人霎时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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