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小世界,无二寺。
铁心歌站在泥胎前,沉默地看着寺外。
寺外是无声无色的渺茫,走不出去就是根本没有外面。寺内破败不堪,泥胎肩膀上还结个蛛网。
孤独的破寺,无风无雨,也无食无水,只有那一尊残败的泥胎。落在这里,等待的只有死亡。时间在这里定格,就仿佛停在了历史的某一个节点。
回到过去,就是绝望。
如果是迈向未来,铁心歌会因时间的流逝而迅速衰老直至死去;而回到过去,铁心歌会因时间的倒溯而沉沦。无论是走到未来还是回到过去,注定是一个生命的结束。
现在,铁心歌回到了过去。
铁心歌不知道,画眉僧的果子是一件佛宝,这佛宝就是一个时间漏斗。
“或许我可以像在枣子坡时一样。”铁心歌忽然咧嘴笑了,猪肚眼闪出淡泊的眼光。
不急不躁,随遇而安。遇到问题就得解决问题,暂时解决不了,那就慢慢想法子慢慢解决。
都想好想通透了,铁心歌就拔出砍柴斧,模拟砍柴动作,虚空砍出一刀。
箜,箜,箜。
一百斧下去,好像什么都没改变。没关系,就当活动筋骨,锻炼身体。
轰,轰,轰。
一百锤下去,轰天锤砸在地上,软绵绵毫不着力,像砸在云团上。
刺,刺,刺。
铁心歌开始在小小的寺中奔跑,或急或徐,或冲或顿,仿佛在追杀着什么。
然后,一百杀下去,寺中发生了一丝变化:晦暗的光明亮了一点,泥胎身上的灰尘竟有一处缓慢的飘落,虽然是慢到极点,慢到能用手指去触摸,即便手指触及处依然是虚无的。
但这是一个巨大的发现,居然可以推动时间行走!
无二寺就是个庞大的时间磨盘,铁心歌的一刀一锤正好砸在时间磨盘的齿轮上。也只有铁心歌那种刀法锤法才能做到。
是不是说,只要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总有一天可以用时间换空间,等过去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相吻合,空间之门就开启了。
这个发现给予铁心歌极大的信心。
铁心歌开始重复第一个动作,从砍柴斧到大铁锤到杀猪刀,铁心歌像一头蠢笨的驴推动着时间的磨盘。虽然缓慢,但,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走。
然后,某个时间节点,寺里忽地热闹起来,也不是十分的热闹,只是多了一些不同的变化,比如一只蜘蛛爬上泥胎的肩膀开始辛勤的结网,有风将刚刚结好的网吹破吹散,蜘蛛没有气馁,重新埋头苦干。又有一只蚂蚁从泥胎的破洞钻进钻出,似乎要建设蚂蚁的王国。
为什么会这样?铁心歌不清楚砍柴斧、大铁锤和杀猪刀为什么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就如那方砚台的莫名的神奇一样,他只有一个固执而坚定的想法:我要出去。
铁心歌很累,也很快乐。
他不能停止他的斧他的锤他的刀,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而这不一样的就是催化他不断推动下去的力量,或者是希望。
又一日,一个丑陋的和尚走进无二寺。
和尚身材矮小,脸盘大,脖子短,手脚也短,上唇人中出点了一坨黑胡子,抢眼一看,还以为是一只黑头苍蝇。
无二寺香火不旺,偶尔进来一个两个,也只是东瞧瞧西看看,不准备烧香的样子。
丑陋和尚很生气。
和尚生气的原因不是寺中无香火,也不是进来的人对泥胎菩萨不敬,而是和尚比别人丑比别人矮,因为和尚看见那两个人对他指指点点,满脸的嘲笑。
和尚就施展邪恶的手段将来人肢解,换上了别人的四肢,换上了别人的脸。
这样和尚看起来高大魁梧了许多,相貌也显得方正堂堂,说不上多英俊,还行,看得过眼。
但这些还不满意。
某天,寺里进来一位涂抹胭脂,香风四溢,妖里妖气的女人,女人长相一般,如果不是浓妆艳抹,绝对是个没品相的下等货。
不过有一处好看,那就是两条眉毛,像画眉鸟一样。
女人朝和尚挤眉弄眼,和尚对这女人没兴趣。女人勾引和尚不成功就肆无忌惮地笑,笑的时候两条画眉鸟一样的眉毛更好看了。
和尚笑了。
从此和尚的眼皮上多了两条好看的眉毛,画上去的一般,画眉鸟似的。
和尚给自己取了一个有趣的法号:画眉僧。
丑陋和尚变成画眉僧,画眉僧开始建设无二寺。其他的工程都完工了,就是一样不满意,画眉僧看着已是金身的菩萨不满意。
时间缓慢向前,无二寺的香火也渐渐旺起来。
这一日,匡家一个乳娘抱着怪笑的襁褓婴儿躲进了无二寺,画眉僧用一支含苞荷花蘸了一滴水点在婴儿的额头上,那婴儿哇的一声放出哭声,一切恢复正常。乳娘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欢欢喜喜地将婴儿抱了回去。
隔日,匡家一家子抱着刚出生的孙子喜洋洋地来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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