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大钺又是沉默。
这气氛实在压抑,大帐遮住了天,也遮住了军营外的纷争。
“将军…”重甲骑兵欲言又止。
“哦,你有话说?”唐大钺复望向重甲骑兵。
“府主说兵贵神速,将军多耽搁一天,朝廷就多受一层难,天下百姓就多受一天苦。”
“奸佞为谁?”唐大钺再问,眼光如刃。
“国子监祭酒韩檄。”
“好,众将听令,即刻发兵大景城,北征伐,除奸佞,清朝纲!”
唐大钺宽大手掌重重拍击桌案,木质桌案应声而响,一块巴掌形的木块飞落。
待重甲骑兵离开营帐,唐大钺望着那轻巧背影,心情沉重如山。
“唐瞭。”
“父亲。”
“可看出什么?”
“很深很暗。”唐瞭轻轻摇头,意思是没看出什么。
“你暗中遣回山江郡,仔细观察,密切关注,盯紧郡府,万不可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是!”
东大营拔营起寨,三万大军整装待发。所有旌旗全换了白色,北伐大军缟素黑带,气氛沉闷,悲伤。
唐大钺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前锋所指,正是大京帝国帝都大景城。三万铁军浩浩荡荡逶迤十多里,蔚为壮观。
远处一座山峰上,重甲骑兵望着北上大军,直到最后一面旗帜消失在眼帘,这才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人群如火喷发,砣伙计却保持着冷静;人流如潮水冲向忘情楼,砣伙计却在暗中观察别天恩。
“好像不对劲……”砣伙计自语。
胜小弩却是花容失色,要不是砣伙计死命按住,胜小弩早就冲到韩祭酒身边。
别天恩就是别天恩,五官、神态、语气和平日一般无二,找不出任何破绽。山江府兵和百姓与忘情楼邪祟对峙时,别天恩不忘对夫人体贴入微。
“送夫人回府。”
护卫夫人的亲兵紧张地护送夫人后撤,夫人一扫往日慈眉善目平静从容,满脸都是悲伤,这悲伤不知是为了皇兄,还是为了画眉僧。
这悲伤落在山江百姓眼中,就是一股股仇恨,仇恨不断膨胀,发酵,演变成汹涌的浪潮。
“因何全是乱码?”
砣伙计的眉毛很浓,眼睫毛很长,眼睛好像被遮蔽在一片草丛中,他就用草丛中的眼睛观察,他观察的不是几乎癫狂的百姓,而是别天恩。
马背上的别天恩习惯性地敲打着右手手指,食指和中指交替敲打着马鞍,盔甲在蒙蒙的绒雨中熠熠闪光。
伴随着别天恩的手指敲击,砣伙计默默地译着信息,只是,很可惜,砣伙计接收的全是乱七八糟的符号:早上吃了个红薯……树上有一只小雀儿……隔壁王老汉去了小寡妇院落……老黄牛上了猪圈……
这都什么玩意。
砣伙计的大头这会真的头大了。
他的眼睛眯缝着,眼珠深藏在眉毛和睫毛中,深褐色的眼底微微泛动着一丝惊慌和焦虑。
马上的别天恩不是府主。砣伙计看出了端倪。
看出端倪的砣伙计开始偷偷窥视四周,他要找出解决的办法。w.uknsh.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看见了一个和他一样从头伪装到脚的人~唐瞭。
砣伙计笑了。
唐瞭才进城就遇到几乎不敢相信的一幕,山江郡百姓似乎疯了。东大营三万铁军开拔不久,唐瞭就装扮成一个小厮,溜进了山江郡。
唐瞭挤在人群中,距离别天恩不远但也不近。
他看到的别天恩和砣伙计看到的别天恩不一样,砣伙计的着力点在敲手指,唐瞭的目光却渗进了别天恩的眼瞳里。然后仿佛被炭火灼烧一般,唐瞭眼眸一疼,赶紧收回目光。
邪恶之目。唐瞭的结论很明确。
唐瞭是唐大钺的幺儿,自小就天生一种异能~能看穿对方的眼睛。人家心里有什么想法,只一眼就可以看到七八分。
但他已经两次失眼了,第一次是在东大营大帐中他没看出重甲骑兵传信使,这才不得不乔装潜进山江郡;这一次非但没看出什么秘密,反而被对方灼伤。
但有一点很肯定:马上的别天恩不是真正的府主别天恩。
唐瞭也看到了夹在汹涌人流中的砣伙计,隔着很远,几乎无法传递有效信息。
但两人似乎心照不宣,彼此一个眼神,两人就同时明白了对方想要告诉自己的话:那人不是别天恩。
唐瞭的嘴唇微微启动,砣伙计看过去,心中一暖,唐瞭的唇语分明是:“三哥!”
“幺弟!”
砣伙计的头很沉很重,也很有力。唐家多弟子,潜伏在江湖。
砣伙计乃唐大钺三子唐缇,唐家最能隐忍最能伪装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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