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山溪花谷在山江城南城外三十里处,以地势险要,谷深溪幽而为城中人不喜,据说溪花谷终年云雾笼罩,常有毒虫出没,是以溪花谷名字取得好听,却没几个人真正进去过。
“这鬼地方,难怪没人来过。”滕冲直起后背,抬头上望,雾蒙蒙一片,看不到山峰,也看不见天色。
他刚从山沟里爬出,那山沟简直就是地沟,长久弯曲,腰杆子发酸。
真难走。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挖掘出的这条地沟,弯弯曲曲,逶逶迤迤,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简直就像在地狱爬行。
呼啦啦,山沟里陆陆续续钻出身着铁甲的士兵,西大营铁军。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想笑却不敢发笑,浑身泥土,像从地底钻出的蚯蚓。
山江城中有暗道通达大幕山溪花谷,这条暗道只有别天恩及四大营主将知道,乃是重大军事机密。除非主将发生意外,不得泄密。
现在对西大营铁军而言,已经不是秘密了。生死攸关之际,暗道的秘密揭开时,就是决战生死之刻。
没有人说话,整个行军过程都是静悄悄的,西大营铁军用树枝老藤有意捆绑身上,不让铁甲发出撞击声响。
溪花谷到八卦嘴三十里路,脚健的山夫赶过去也就一个时辰。
在地沟中一点点穿行,甚为艰难,甚至还要爬行,那暗道年久失修,其间许多地段坍塌堵塞,需重新挖掘开凿。
这一路过来,暗无天日,根本就计算不了时间。滕冲只记住肚子饿了几回,粗略算算,地面上只需数个时辰的路程,暗道中差不多花了三天功夫。
黄昏的时候,可以看见前方山谷的轮廓了,而且还有斜阳照射到山谷两边高耸的绝壁上,绝壁生长一簇簇的野草,野草都发黄了,在风中荡漾。
滕冲举手示意停止前进,侧耳静听,隐约可以听到谷外激烈的厮杀声。他又做了个手势,士兵们开始解除身上的树枝藤蔓。
滕冲掏出一个煎饼,煎饼都快发黑了,不过这是最后一块了。他咬下一大口,牙齿咀嚼一圈,咧嘴无声的乐。
这是西大营历来的规矩,也是一种信号。
所有的士兵都开始吃煎饼,每次发动进攻前,将所带的干粮全部吃完。
如果战死,至少不做饿死鬼;如果胜利,自然会有犒劳。所以没必要在冲锋时还背上一块煎饼一个馒头做累赘。
当吃完最后一口,滕冲抹一把嘴巴,神色骤然变得峥嵘严峻,他的身上升起一股强烈的杀气,这杀气掩盖了他原先的伤痕,演化成一种滔天的战意。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豪言壮语,滕冲铁槊在手,不声不响当先冲出谷口。
溪花谷谷口相当隐蔽,从外面看去,就是几面褶皱般的绝壁,壁立千仞,直插霄汉。一般来说,就是当地人也不知此处就是谷口。
谷口在高处,自谷口而下,是一段陡坡,坡上杂草丛生。坡下却是一岙平缓山地,再前面就是八卦嘴。
此时那山岙挤满了黑压压的藤甲军,矮壮敦实,长刀窄而弯,正是矬子寇,目测有数万之众,密密麻麻,山蚂蚁一般向八卦嘴涌进。
山岙居中处,宫柒像烘焙的蚂蚱,在原地打转。他还没有从沮丧懊恼中冷静下来,越是无法冷静,就越是怨天尤人;越是自怨自艾,就越发恼羞成怒。
“再派人马,必须攻下八卦嘴。”
“七公子,都进攻了三天,进去的几乎全死了,这样打法不行。”领军头领忧心忡忡。
“我不管,反正没有退路了,打不破八卦嘴,进不了山江城,你我都会死!”宫柒面色狰狞。
“城中碟子报信,山江郡西大营铁军三日后发兵增援幕水,南城这边似乎并不急,或许,我军可以等到夜间偷袭?”领军头领建议道。
“偷袭偷袭,就知道偷袭,昨夜你不是偷袭过吗?结果呢?你简直是头猪!”宫柒有些失态,指着领军头领的鼻子破口大骂。
“七公子……”领军头领显然不接受宫柒的责骂。忽然他停止了质问,耳朵竖了起来。
不是风,也不是从八卦嘴传出的厮杀声,而是一股强烈的杀气,来自大山绝壁上的新生的杀意,那股杀意破空而来,死意决绝。
咻咻咻。
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天空上,如蝗的铁箭似雨铺天盖地而来,绷直了领军头领的瞳孔。
“不好,敌袭!列盾牌阵~”领军头领拉长了喉咙大叫,似乎要努力把肺叶中最后一口气呼出。
但飞箭太快,盾牌都还没举起,盾牌阵便无从说起。这通箭雨下过,无数的矬子寇中箭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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