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歌站在夫人的寝房外,轻轻喊道:“夫人。”
雕漆房门虚掩,透过门缝,一缕光亮中,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滕舞正在为她梳头,夫人的头发很黑,像乌金一般光亮。
夫人在低声哼唱,调子是《钗头凤》:“莺儿啼,燕儿舞,满陂芳菲蝶儿忙。东风过,秋意溺。一帘黄昏,半山烟池。痴痴痴……”
这几句词儿说的是春光不在,韶华错事,几多后悔,无尽愧怍,被夫人轻轻的哼唱,有几处转折走调,却丝毫不影响滕舞低低的哽咽。
听门外新府主的喊声,滕舞转头,果然是粉面有泪,梨花带雨。
“滕舞拜见新…府主大人。”滕舞梳子还在夫人发丝上,夫人的长发很长,及腰,如瀑布一般,遮住了后背。
“夫人还好?”铁心歌站在门外,夫人在内室,他不方便进去。
“还…好。”滕舞说好神色却很勉强,夫人神智浑浊,一点都不好。
“我正好路过,说道看看。后院秋海棠正开,可带夫人去走走。”
“嗯。”滕舞明白新府主是要进屋,便扶着夫人缓缓走出房门。
“…玉枕湿,黄符纸,昨宵荒唐今生耻。恨别离,负身此。春花桃李,夜酒江湖,噫噫噫……”夫人的背影消失在廊道里,哼唱的词儿落在铁心歌的耳朵里。
“夫人应该是心智未泯,有感而发。玉枕湿,黄纸符……”铁心歌若有所思,他驻足站立了一会,最终放弃了进屋。
本来是来看看夫人是否有好转,至少能从夫人这里获得某些启示。事实上,夫人完全沉浸在迷惘之中,铁心歌知道这次来郡府有些仓促。
圣上应该还在郡府里,或许正在看着自己。铁心歌没用“监视”这个词,因为以目前形势而言,他实在不愿祸起萧墙。
没有去拜见皇帝,元丰皇帝也没有主动召见他,就好像相互有了默契一般,用沉默保持相对的距离,用距离隔开彼此的心思。
铁心歌走在山江郡的大街小巷中,就像一只勤劳的蚂蚁四处寻觅,他似乎在了解这座老城,像一个外地游客随意行走。
此刻,山江郡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就好比上次山江大街上的刺杀。但正是因为有了那次刺杀,现在铁心歌走在大街上,百丈之内,并无杀气。
一白一青两道杀气让多少刺客胆战心惊,又逼走了多少胆怯刺客。
他和蔼地和擦肩而过的百姓打招呼,亲切地向游击小分队摇手问候,百姓也跟他打招呼,游击小分队神色严峻地回应他。
马上就要出兵前线了,游击小分队训练开始有了成效。就在这种平淡亲和的随意中,他从大街上人群中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回到贡院。
秋闱之后,韩祭酒被画眉僧害死,贡院就关上了大门,像是被遗忘的废墟,再没有人去关注。只有留守的小吏,照常无精打采地偶尔进出。
贡院一个不起眼的偏房,三个破玄境修行者正在合力攻击墨玉枕头,为了不波及外面,又为了不让外面知道,这个偏房被罩上了一层结界。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山丘叟显然有些脱力,能让破玄境高手脱力,可见他为了击破墨玉枕头毫无保留。
“那小子要是敢戏弄我们,我要他…”白衣姑也似乎没了力气,连狠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
只有蓝月还在攻击,他的脸越发蓝了,像深湖的蓝。
铁心歌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你…不受结界限制…”山丘叟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铁心歌,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任何人,包括破玄境高阶以下者,并无可能自行走进结界。由三大破玄境高手布置的结界,居然被铁心歌一穿而入。
“不清楚。”这是回答对方的疑问。
“玉佩有府主的气息,能自行寻到府主。”下一句让三位师兄都惊呆了。
玉佩能引导铁心歌至此,也就是说别师弟还活着,就在墨玉枕头中。同时也就理解了铁心歌为何能畅通无阻,因为他们师兄弟修行的是同一种功法,玉佩中含有别天恩的道法,自然就不受结界禁止。
山丘叟暗中呼出一口气,心道:好家伙,差点被这小子吓死。白衣姑却翻着白眼,像个欠她无数银子一般怅怅盯着铁心歌。
铁心歌没有再去理会三个吃惊的人,只一眼,就看见桌上那个墨玉头枕。
铁心歌凝视墨玉头枕时,墨玉头枕中的别天恩同样在盯着铁心歌。
“我知道你在里面,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开启的方法。”铁心歌开诚布公说道,并不顾及三个修行者在场。
“我来,是要告诉你几件事。”铁心歌很认真很严肃的说,“滕冲大破南城外之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