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走吗？”
不知为何，透过雨夜，此时仲夏能感受到那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注视自己，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现在的他已经成为孤儿，未来何去何从心中甚是迷茫。
阵灵有些意外，在整个太皇山周围，他有着半仙的实力，虽然自己并未隐藏，可是凡人不应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才对，刚才那少年的目光分明是看向自己！便问道：“你能看见我？”
仲夏没有回答，他将母亲抱在怀里，挣扎着起身，慢慢摸索回到了家里，此时已经夜深，他颤抖着双手，点燃了蜡烛。
烛火在黑暗中摇曳，仲夏全身已经被血水浸透，脸上带着无尽的悲伤，木窗外春风渐起，失去了古树的遮挡，寒意顺着木门钻进了屋内，仲夏将母亲横放在木板上，他打算去门外为亲戚收纳尸身，通过刚才的雷光，他已经知道了所有人的大概位置，整个古树占据的方圆半里空地周围全是那些看着自己成长的长辈。
他们大多被剑锋穿破身躯，也有一些身首不相连。
少年熟读古籍，偶尔也会看一些民间奇异杂书，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遭遇如此人间惨剧，沉沦间，他甚至更希望刚才那个年轻修士将自己带离这个世间。
“你为何不愿回答我？你能够感知到我的存在？”
脑中传来了那道让人心生厌烦的声音，仲夏无法反抗，从来没有如此讨厌一个人，哪怕那是他心中的仙人。
“有完没完？”
颤抖着双唇，泪光止不住地流淌，曾经幻想着未来也像父亲一样，做一个教书先生的少年，一向斯文的他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黑暗中，仲夏将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拉扯到自家庭院中，仿佛不知疲倦，整整七十多个村民，其中却没找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倪雪。
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间回荡，如今却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你不怕吗？”
阵灵无法理解，纵然是修道有成的天才少年，面对如此场面，也不会像眼前这个少年一般从容。
“君子立于天地间，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浩然正气长存。”
“他们是我仲夏骨肉至亲的人，有何畏惧！”
依稀间，雨夜里，能看到那个颤抖着身体的少年机械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朦胧中，一道道身影仿佛昨日重现，他们站在古树下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小夏，河水涨潮了，你要不要陪我去网鱼？”
这是自己发小赵俊的声音。他依稀记得那个幼年时期被火烧伤，右手手指已经无法撑开，筋骨完全粘在一起的少年。
“小夏哥哥，你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为何你要带我掏鸟窝，它们妈妈应该会很着急！”
“我再也不理你了！你是坏人！”
这是雪儿的声音，那个眼睛会说话的女孩，每一个少年郎都会做一些讨好女孩子的事情，仲夏曾经掏了一窝金丝雀为了逗雪儿开心，可是雪儿却哭着脸跑回家里，半个月没有理他。
她随自己一起成长，她曾经说过，以后只会嫁给仲夏。
那个喜欢穿白色碎花棉衣的小女孩，逢年过节，她经常会从家中偷一些甜点悄悄带出来给仲夏。
她还亲手为仲夏缝制过衣服，衣服上绣着几只她幻想中的奇珍异兽，看起来有些可爱，可是仲夏嫌弃太幼稚。
少年不知情与意，从此无人唤哥哥。
“小夏，夏天就要来了，山上又要生出很多野味，过些日子一定要多去走走，但是也要注意安全，大伯我眼睛不好使，已经没办法上山，应该活不了几年，可是嘴巴馋，你会帮大伯解馋的对不对。”
这声音自己的亲大伯，那个被山鹰啄瞎了双目的老猎人，幼年时候，仲夏母子二人承大伯的情最多，那个老猎人经常会抓一些野味，为母子二人改善生活。
仲夏曾经说过，他要给老瞎子养老送终。
“小夏，一晃已经十来年，你也成大人了，没事的时候记得多帮你母亲做些农活，她啊，这些年不容易，曾经有其他村的男子想要与她结亲，可是她都拒绝了，她说这一生，有一个男人就足够了。”
这是村上与母亲关系最好的大娘，她家开着一个小酒馆，经常会送一些棉布给母亲，母亲给自己做衣服。
“小夏，在私塾要听先生的，以后啊，挣些银子，娶个漂亮媳妇儿，这一生也就很好了。”
一个个熟悉的声音，他们向着仲夏招手，面带笑容，渐行渐远。
仲夏招了招手，身体开始疲惫。
………
晨光划破天际，春风吹散了天空的乌云，在灵气的环绕下，四野春意盎然。
古木村却死一般的寂静，往日这时候应该已经有小孩子嬉戏的欢乐声。
那颗倒塌的古树不知为何失去了生机，树冠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发黄，一夜春雨也不能让它再度新生。
天地灵物，失去大地的滋养！便会慢慢消散在世间，反补大地。
古树上方一个小山包，往日一直被树冠遮蔽，不太引入注意，今日一位少年在山间挖坑。
彻夜未眠的他脸上带着疲惫，双目无神。
“唉。”
一声叹息，阵灵伸出一只手轻点，整个小山包的泥土开始蠕动，仲夏已经被推开，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视线中。
“谢谢！”
“你还没回答我，为何你会感知到我的存在？”
仲夏此时已经恢复理智，他知道，关于此事，眼前这个仙人并无过错，甚至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恍然间能感到树根旁边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而且通过观察，我看到你一晚上都没有动过。”
“哦？果然如此。”阵灵心中有些可惜，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先天灵觉，可是这个少年却没有好一些的灵脉，此生注定修为有着巨大瓶颈。
它再次伸手，将七十多具尸体轻轻放在深坑里，再次说道：“你母亲怎么安排？”
“我要为她守灵。”
仲夏半跪在地上，向模糊的身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两年后，太皇山会开山门，我破格给你一个入门资格，未来是否踏入仙道，看你个人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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