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何为修行?
修长生之道、修成仙之道、修大彻大悟之道;修阴阳之道、修鸳鸯之道、修顺其心意之道;又或是修天下苍生之道......九天十地伊始共有三千大道,取于鸿蒙紫气,日月清辉。不论俗人、庸人皆可取之,取之则可修行,究竟所修何道,悉听尊便。
修行是逆天之行,违生老病死、违精气神。
这天下,不论九天云端或是黄土一片,好似一张筛子。
过江之鲫,欲穿孔而过,位列仙班。
可终究,仙不过寥寥数几。
俗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些可悲可叹的人儿,灰飞烟灭。
哪怕修成了仙,也应了那一句,“人径不灭,不现狰容”。
女子要如花似玉,岁月微痕。
男子要一天之下,万人之上。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道理浅显,这些狗日的仙人怎能不明白?
西门仙人气吞山河两千年,有屁用!
这世道本就是阴差阳错、鬼使神差,他娘的早上都不晓得下午的事儿,他区区一位仙罢了,又怎能预见今日会叫这九天十地所尊崇的三道九流给杀的个片甲不留,饮恨人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若是不善,此恨必填。
道门那老儿得意洋洋,瞥瞧西门,“西门小儿,壶口岁月无穷,不曾想你无福消受,今日命丧黄泉。读书人、武人、商贾、云云,天下俱欢颜。”
瑶池女子皮笑肉不笑,“身消道陨,老娘也要将你拼凑个七七八八,吃了我瑶池五千年的仙桃,就这般逍遥离世?我瑶池可是不认这样的道理!”
西门仙人命悬一线,大限将至,无力的挑眉,示意那位白衣儒生与布麻僧人,有甚话,一并说了就是。
“妄为读书人,下一世记得叩我儒教山门,老夫必定倾囊相授,传道授业,教你诗书礼仪,不可再危害人间。其实,也算是我圣贤门生的过错,圣贤门路逼仄,人间悠悠,漏了西门呐,不过无妨,自今日西门除名,从今往后,凭一门之力,定然叫这一座天下都可读圣贤之书。”
白衣老儿须发皆白,说起话来摇头晃脑,极具说教意味,若是不知儒生这些年杀人如麻,还真当这白面老儿是一位心系天下的雅士。
粗布麻衣的那位双手合十,抖落袖袍,露出大片龙纹,金芒灿灿,他说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人间尘土归于平等,你我不过是这雾隐荒芜中的一粒尘埃罢了。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在浮屠面前不过尔尔。”
几位狗日的仙人说的头头是道,西门仙人只觉聒噪,命不久矣,一对招子死锁住了这么几位,要将模样摹刻心头。
此间。
那一袭素衣西门某人,身子薄的似一张白纸,惨淡的脸色写满了讪字。
天地间,青山绿水、万般光景,黯然失色。
翠绿的竹儿泛黄。
狗子撒尿的树根枯萎。
春意好似百十年不曾与这人间打过照面。
几位仙人眉梢叠疑,僧衣的和尚与黄袍的道人对视一眼,俱是斜视白衣的儒士,儒士则是斜视瑶池的那位女子,女子往西门仙人瞥去一眼,不以为然念叨:“西门小儿,手段不凡,否则也不会叫我苦追了七百二十年,诸位仙人莫要慌张。这西门再不济也是一位仙,仙人离世,终究是有些天地异象,好比当年那位名垂青史的练剑仙人,犹记那年身消道陨,九天十地可是连下了七八年的雨。”
瑶池女子不俗,在妖言惑众这一块儿简直有着得天独厚的本事。
只是约莫三息,黄袍老儿的袖袍无风自动,横眉挑动,忙道:“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句作罢,不过刹那间,悠悠鸿蒙紫气不请自来,清聚南山。
白衣儒士舌桥不下,念念叨叨:“鸿蒙紫气,三千大道。”
念后,一旁三位瞠目结舌,连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三步叩首,不敢抬头!
“参见,鸿蒙。”
若即若离间,西门仙人也在余光里瞧见了托扶而起的鸿蒙紫气,也是要参拜,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迟迟不见动静,打趣了一句:“娘的,死了半天了,怎生还不死去,不过是两千年的修为罢了,怎要散去这些时辰。”
鸿蒙为何?
世间有这么一位,修行清辉皆是由其所赐。
三千大道其一指而立。
日月清辉其一气呵成。
山川大河其一念之间。
不知存世何其久,两千年前西门早有耳闻,且有幸在其手间不死。
是人、是妖、是仙、是魔。
不可得知。
鸿蒙似一阵云烟,却不可名状,如影随形,藏匿于天地间。
有人曾言,鸿蒙就是这天地,天地只不过是鸿蒙的别称。吾辈修士不过是在鸿蒙的庇佑下修仙,瞧吾辈不过似过江之鲫,而他则是那万里朔流的最后一里。
俗世间,德高望重之辈定是深居简出,而鸿蒙并非这般,任意一位仙人羽化成仙之际,九天雷劫之下都要与鸿蒙打上一个照面。
成仙的规矩在哪里?
简单之极,能抵住鸿蒙一息不死即为仙。
“西门,你为何不跪?”
西门张口无言,一旁的瑶池女子谄媚,帮腔道:“小小西门,厌倦了这世俗的莺莺燕燕,叫我几人说了一通,要赴死去哩。”
三教九流的三位仙人这会儿哪能瞧见方才半点的清高风骨,附和连连。
“不跪,即是死罪。西门,你愿跪否?”
西门即散,就似春日里谁家的顽劣娃娃燃了一个稻草堆,大火过后,草灰堆积,依旧是稻草的模样,不过晚来的小风儿一吹就消散在天幕。
事到如今,死与不死又有何区别?
难不成鸿蒙有这起死回生的本事么。
西门心头这般想着,甚至连眼帘都没有睁开,安静极了,等候着山涧顺石而上的一股清风,将他吹散在这天地间。
“西门小辈,山涧清风还有千年可至,你可等得?”
西门猛然,“山涧清风千年可至,此言何意?又为何可知我心中所想。”
鸿蒙凝成一柄直插南山的万丈长剑,其上有一白鹤挑剑而起,那白鹤竟口吐人言,回道:“成仙不易,你这一剑可是叫这千年的心酸付诸东流。”
说罢,那一柄插入南山的长剑骤然豕分蛇断,悬于南山腰却不下坠,共是七片,由左侧视之,与星辰七星呼应,斗口朝下。
几位仙人不知此为何物又为何所用,不敢声张。
那白鹤扶羊角而上,晾翅雪云,再携一盏明火悄然而下。
上下七番,共是七盏明火,各自落在七片剑尺上。
那白鹤续道:“七星灯,招魂索火。”
“天地听令,魂来、魄凝、身聚、道回!”
白鹤睥睨九天十万里。
云卷云舒。
方才消散的七魂六魄往来时路如约而至。
西门清瘦,七魂六魄冲其眉下而去,他脸色青红一片,时而如浴海底万年玄冰,时而如踏步九日荒野。
西门道蕴悉数归还,意气风发,精气神步入佳境。
秋水剑横于西门腰间,打了个圈儿,冲着那白鹤弯了弯剑柄,好灵悟的一柄剑,知晓有恩记挂心间。
西门惊起,春秋大梦一场,梦里生死离别,扫视跪地不起的四位仙人,再是侧过身子往白鹤望了一眼,二话不多说,江湖意气迸射而出,将要跪地参拜时候,那白鹤竟是回道:“不必了。四位,起身罢。”
几位仙人万年岁月,也不算是泛泛之辈,七星灯续命的本事闻所未闻,儒士抿嘴,“鸿蒙大人,小生斗胆一问,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白鹤:“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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