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馆里的时候,人群还在那里继续狂欢。
克雷玛那么小,往来的客商也不多,所以其实酒馆里的酒就没存上几桶。有人请客,这么敞开了喝,早就见了底了。但是难得热闹相聚,镇民也还是不大愿意走。反正回家也无事可做。
这会到了晚间祷,才陆陆续续回家吃饭。然而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继续围在那里嬉笑游戏。酒量差的干脆就直接喝趴下了。见到法比安这个大方的老爷回来,他们纷纷举杯致敬。
法比安见状,干脆又让胡安去把带在身边的私酒再取来两桶。反正来的时候带了两大车,队伍里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压根就喝不了多少。回头他自会去跟男爵解释。
还在酒馆里的人已经喝了好一会清水了,见又有酒可喝,再次欢呼庆祝起来,赞美法比安和男爵大人的慷慨仁慈。
接受过祝福,法比安就带着莱昂娜妲回房休息去了。他满腹心事。
虽然还没从卢福瓦那看到备份的文档,但是今天打探到的那点消息,已经让他心里对大概的事情经过有数了。
如今这个当了克雷玛的本堂神父的查理,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在尼德村的驻村牧师。带人把索菲娅大婶以女巫的名义烧死的,多半就是他。
审判庭对于大部分的女巫案,其实一般是持否定态度的。所以当初事情发生以后,教区主教一定非常不满,才会一路追查,责怪到地区负责人的马可神父头上。
教会的十一奉献,虽然刮的是平民,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在跟领主们抢钱。因为别的不说,佃农活不下去,投身到领主名下以后,他们那份十一奉献的负担,就由领主们来承担了。
加之教堂在民众中的影响力,所以领主们对地区教会的人事任免之类的教务问题,一直兴趣很大。
小时候,因为住得远,法比安其实也很少会进教堂。加之年代久远,他已经记不得尼德村的牧师的名字和样貌了。但如果真的是他,那么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女巫案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既然连教区主教都关注到了,虽然不会革除他的教籍,但是晋升也就是别指望了。
本来这种乡村牧师的上升空间也就很小。
可查理现在是一方主事,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克雷玛教堂的本堂神父。假使果真是他,这就解释了很多事情了。为什么男爵会亲自过问,为何甚至惊动了红衣主教。这种事情,不用多说也能想明白了。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查理是不是真的就是当年尼德村的驻村牧师,还是从其他哪里调过来的。如果真的是他……
等到法比安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里的铜制酒杯已经给捏得变形了。
莱昂娜妲一直在旁边站着,看着主人眉头紧锁地在想事情。
主人的心事似乎向来很多,虽然她从来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及具体都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烦恼。法比安一直跟他们很亲近,莱昂娜妲总是想着能帮衬着给主人减轻点负担。
虽然法比安总是喜欢自己打理生活起居,但莱昂娜妲还是尽量让自己能手脚勤快点,她能做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些了。不过处得久了,她总算知道了法比安的一些兴趣,知道如何为他排忧。
所以,看到法比安似乎停止了发呆,她便问:“老爷,想看我跳支舞吗?”
莱昂娜妲跟在他身边,很少主动提什么事情。虽然他确实向来喜欢看莱昂娜妲跳舞,但今天他也没有太多心情。而且这么一路车马劳顿的,莱昂娜妲自己估计也累得够呛。
不过对于莱昂娜妲一反常态的主动态度,他倒是有些意外了。“今天就算了吧,你也累了。不过,你怎么会想起这个?”
“我看老爷你似乎不是很开心。”
莱昂娜妲说得简单,法比安心中生出一丝愧疚。
自从进了男爵的城堡,他一直忙着各种事情。这一年下来,很少会仔细过问身边的人的想法,连胡安都疏远了一些。莱昂娜妲一直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地处理各种生活琐事,他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理所应当。再这样下去,他怕不是真的要变成个贵族了。
难得有空,不如跟她聊聊天。
法比安让她搬来椅子坐下。
在城堡里待了一年,莱昂娜妲难免受到其他下人的影响。她知道像法比安这么平易近人的贵族实在是稀罕。她本来就是个波里西亚人,打小野惯了,不懂那么多规矩。法比安也从来没有做出什么要求,可城堡里的人可看不惯,教了她不少女仆的本分。所以这会多少有些局促。
法比安待她亲切,但是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所以关于那些给老爷们侍寝的事情,她也没想过。
贵族的生活本就荒淫,而法比安又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旺的时候。面孔英俊,气质也尤其高贵,所以城堡里的女仆们私下里会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实在是正常。但是那么长时间了,他身边始终只有莱昂娜妲跟着。虽然亲切,但不论跟谁,总是礼貌又有点疏离的样子。于是难免传出许多风言风语。莱昂娜妲一个少女,被人指指点点地,却实在是没法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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