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瘫软在我怀里。我把她轻轻抱起,慢慢把她放在凉亭的美人靠上。看到段雪十分稳当后,我才缓缓站起身来。
但我的思绪跟段雪一样,基本没能缓过神来。我居然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母亲,我还有妹妹!加上已经死去的父亲,我们都是血脉相融的一家人!
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父亲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乖巧的一个女儿?我又想起了父亲死在床上那凄冷的情景。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让我们一家四口在那里其乐融融地生活呢?
我再次痛哭流涕。
慢慢地,我迈出沉重的步子,向公园门口的方向走去。
母亲和姨母都追了上来,母亲问我:“儿子,你要去哪里?”
我并未回头,哽咽着说道:“我……我想……我想回一趟老家!”
姨母让母亲回去照看段雪,她跟着我一并往前走。到路口的时候她就拉我一把,最后我就像一个木偶人一样被姨母带回到了她的家里。
我并没有回老家去。第二天上午我从合州坐车赶回重庆。姨母在我走时给我说她会经常去看望我的母亲和妹妹的,让我放心。
请一天假根本不能恢复我正常的情绪。我一周的时间都是懵懵懂懂地过去的。周六的时候我手机铃声响声,我看到是段雪打来的。我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两分钟,我轻轻说道:“我周末就不过来了。”小雪“嗯”了一声。后面我说“挂了吧”,才挂掉电话。
以后每个周末她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仍然说我不过来了,她仍然说嗯。她没有叫我名字,也没有叫我哥哥,我也没有叫她小雪。
但我们知道,我们就是不说任何话,我们俩已经被一根无形的绳牢牢地捆在了一起。这根绳是血缘,也是爱。
后来我又重新开启自考的学习。不但如此,我跑到电脑市场买了一台电脑回来,开始自学打字和一些电脑办公软件。我开始的目标只是想把操作电脑的本事超过钟婷婷就行,后面却发现计算机里要学的东西太多,我就开始学工程制图。
我在参加自考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同学,他鼓励我去他们的装饰公司做业务人员。我作了一些了解以后觉得很有意思,我也有意从此作为自己行业上转型的一个尝试,就辞去了原来的焊工的工作去做了这家叫“西夏装饰”的业务员。
家装公司的业务人员普遍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只要把客户谈到签单,不管是隐瞒、欺骗或是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我第一个月完全适应不来,当我一个月下来只能拿到200元的基本工资的时候,我开始怀疑我的转行是不是错的。
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杨旭知道我的困境,告诉我说做家装这行业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因为业主是外行,对装修这块什么都不懂,又偏要追求完美,而装修工程本身就属于一个遗憾工程,不可能完美。我们如果把缺点都告诉业主了,业主肯定不会找我们,他们去找其它公司,同意会是这样的结果。担搁了大家的时间,但最终他们的工程还是一个遗憾工程。不如我们把业主善意地弄到我们公司来,然后尽最大努力去帮他们做好,这样才会真正帮到业主。
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后面我给客户介绍公司情况时,就厚着脸皮夸大公司的优点,忽略和跳过公司的弱项,还慢慢学会了同事他们那样的圆滑,渐渐地我的业绩就有了较大改观。
快到春节的时候,段雪又打来电话,这次她不再只是“嗯”,还喊我道:“哥,你春节回家来吗?”
我知道她说的家,是县城的她和她的父、母的家里。可这个家我真心没有认可。我可以认可我的妹妹,我甚至可以认可我的母亲,虽然我跟母亲间还有些说不清楚的隔阂,但我不认可另外的那个男人,所以我不会认可妹妹说的这个家。我曾经的那个家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存在了。
姨母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说单独约过段雪和我的母亲出来聚过,但这事情没有让段雪的父亲知道。段雪的父亲二十年前就认识姨母,但至从母亲跟了他,就再也没有在明地里和姨母有过联系。段雪的父亲肯定希望把段雪的出生和身世一辈子隐瞒下去。虽然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了不打击到段雪的父亲,大家都没有把这事情说破。
“不回。”我在电话这头说。
“那你春节怎么过?”小雪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失落。
“我一个在外面过春节已经习惯了。”
“那如果是我想你了,我想春节看到你,怎么办?”小雪突然就哽咽起来,我措不及防。我知道她说的想我,就是兄妹情感上的思念。因为我与她的感情发展很坎坷,正待有爱情的萌芽时,被告知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这一下就让我们之间的兄妹情超越了世间一切情感。
“小雪,”我没叫她妹妹,感觉还她小雪比较顺口,“你春节能和我一起回老家去给我们的父亲上坟吗?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能见面。”
“可以呀!只要你能回来,我全部都听你的!”段雪情绪高涨起来。
“那我初一那天回到县城来给你打电话吧。”这样我们总算达成了一致。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就从重庆出发,到达县城找到段雪,再一直乘坐汽车回到乡镇时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我们草草买了一点糕点当午餐,买了香、烛和一些纸钱回去。这一次要买纸钱也是对老家风俗的一种妥协吧。
段雪对农村一路的风光、场景都兴奋不已,一直问我这个树叫什么,那个庄稼是什么。她看到什么都很有趣,连一片空着的水田都要问我:“怎么这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鱼塘?”我还要给她解释这些是农田,没有养鱼,春天到了慢慢就会种下水稻,我们吃的大米就是从这些田里产出来的。
她居然会觉得奇怪,说读书时课本上的图片农田全都是有庄稼的呀。她连秋冬季不宜播种庄稼都不知道。
直到崎岖、凹凸的山路走得她直喊脚痛,她才少了很多问题。
我们直接到了父亲的坟前时,发现坟前才烧过的纸钱还有余温,是幺爹和谭叔他们上午已经来过。还好今天只有我和小雪两人,以免像上一次来了个钱雅雯,幺爹、幺婶、谭叔他们都在,我想解释都解释不过来。
等我把香、烛都插好,才发现我忘了买打火机。这就是不抽烟的人的坏处。我让小雪在这里等着,我要去谭叔家去借个打火机来用。
谭叔家院坝里围了一桌麻将,非常热闹,我首先看到了麻将桌上的谭婶和王刚,我连忙跟他们打招呼。王刚问我在重庆发展得怎么样,我随口答能混到饭吃。
谭叔从屋子里出来,见了我后很高兴,连忙让我进屋里坐。我说明来意,谭叔给我打火机后就堵在门口问我和钱县长的女儿发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我连忙解释说我与那个小钱只是同学关系。谭叔不相信,说如果只是同学,又怎么会和我一起来上我父亲的坟。我只能说我和她是很好的同学关系。谭叔直摇头,说我一定在隐瞒他。
从屋子里出来时,王刚又叫住我。他说他也想回重庆来找一个工作,问我有没有好的建议。我说他适合当老板,不如在县城或是重庆去包个餐馆来自个经营。他说我的建议非常好。
然后王刚又告诉我说他知道我不去广东了后,就把我留下的包裹里的东西都丢掉了,除了一本写有钟婷婷名字的书留了下来。后来有一次钟婷婷来他们餐厅里吃饭,他就把那本书还给了钟婷婷。我觉得物归原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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