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是个普通人,遵守着普通人该遵守的规则。然而,这位同学总还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仅此一点便胜过世间诸多客人。这并非无稽之谈,至于是哪一点,在此不作详述。
生老病死之类的客观规律总是显得宏观而宽泛,似乎包罗万象,但若将其拆分,也能找到具体的规律落点。
就比如说那年的考分,555,超越90%同届同省人,报考的时候滑个小坡,泯然众人。至于其他数字,身高170,体重60,颜值60,也都还算平均,也就是俗称的接**均水平。
就还是那年的考分,普通人在多次练习之后能达到的极限是多少?560?580?600?640?680?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还得先明白什么是普通人,而普通人的定义从来都不明确。
将这位同学视为普通人,那么普通人在多次练习之后能达到的极限大约是600。这个分数几乎超越96%的同试卷人,但即便如此,其终点依旧只是普通人。
要说努力,那当然也有,要说没有努力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一切一定会发生,因为已经发生,550固然有失水准,但600却永遥不可及,在偶然与必然之中,人不能冒这个风险。
夏夜,天台。圆环定十字,中心一盏亭,纯木上顶,石板嵌路,铺浅泥土,上有青草。环形廊被凌霄和紫藤覆盖,逢近秋而来,凌霄花已亏。
天台上的人不多,这是夜里,有光处就有人,而这里又不是什么适合私会的场所,没有几个人会躲在暗处。这里甚至都不是什么休闲的好去处,来这里的人大多无事可做、无处可去。
同学还在思索接下来极有可能无法通过的补考,这几个学期以来已经总结了一些规律,挂三修二,挂二修一,但这次这个规律不适用了,他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如果不出意外,暂时可以将这个境界命名为挂四修三。
第一次滑坡,以至于只有555,第二次滑坡,以至于来了比555更烂的学校,第三次滑坡,那便是从挂二修一突破到挂四修三。努力学习时留下的后遗症在不努力学习的时候只会表现的更明显,因为这些遗症已经与“学习”紧密相连,而且此消彼长。
他联系补考的同僚,想借一份明日要用到的缩印文档,尽管不抱有多少通关的希望,但至少得把能做的事做好。努力学习,凭真本事通关,那不可能,费些心思搞一份比较全面的缩印文档,这可以做到。
还算年轻的青年人心情愈发焦虑,能不能通关是一回事,能不能承担未通关的结果,那是另外一回事。要说恐惧,那当然十分恐惧,但上了考场却不恐惧了,不抱有希望,那就不会失望。
他过于焦躁,没办法在一个地方久坐,此处风已停,他起身去风更大的地方,斜靠大理石护栏,左腿弯折搭在右腿上,看向之前坐着的地方。他思索多数人的局限,过去未来皆不可寻,生命必为死局,无法可解。
背靠护栏,听恐怖音乐。闭上双眼,听风和呼吸。用一种恐惧对抗另一种恐惧,这可很行。人会恍惚,心会被欺骗,若局面绝无可能好转,那便不必再顾及当前局面,能逃则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早就掌握了这种逃避之法,而且已演绎至精湛,客观世界中的一切实体事物怎么能和虚无缥缈的命运相比?当人开始思索命运的时候,那就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他人的命运,这是何等辽阔的图景,所有人都将沉迷其中,无力逃脱。
对命运想得太多,不免会觉得今生乏味。以前他也会陷入这种误区,但当他重新理解“命运”的含义之后就能避开一些错觉了,反正这一切终究会发生,与其在意世事的好坏对错,不如退出来,退到命运的角度,睥睨众生、蔑视山河,这是另一种错觉。
手机屏幕亮了,正是他想要的缩印文档,看来明天能赌一把了。考试作弊这件事对他而言非常有压力,一方面学艺不精,另一方面心神不宁,因此屡屡失手却又毫无长进。
他倚靠在这里,纵容已有的贪婪,看来往人群,觉得惋惜和遗憾。长叹息,双目紧闭。静下心,长久思虑。现在,此刻,那些人在做些什么?每个人都在奋斗,那能不能推测出他们奋斗的结果呢?
他觉得他即将得出1/4答案,深奥而浩瀚的命运锁定点一定有一个更准确的名字,那个词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在此时,大理石护栏破碎,他无法再保持平衡,身体不自主地向后仰,然后掉落。
事发突然,始料未及。既然已经无法更改,倒不如假意慷慨。也不必痛骂学校的豆腐渣护栏了,本就有破碎的可能,只是恰好今天被自己遇到了。这一生被快进到终点,好像像也没什么可惜的,至少不用再忧愁明天的补考了。
最终的最终,他想的是两个词:“旧日”,“命运”。意图宏大的命运不能使用旧日形容,但他已经没时间思考更准确的答案了。旧日会消失,而命运不会,所以一定还缺了某一个形容词,那个形容词可以用来形容命运的某一属性,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一条属性。
一生之中所有旧时日都在迅速倒流,他找不到最重要的落点,只知道这一生之中的所有美妙之事都已经体验过,哪怕再活几十年,这些美妙之事恐怕还是无增无减。
闭眼,撤退,这一生,二十年,也曾追寻,守候之人,终将远离,早已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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