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便判定这人颜值已经远远超过满分,与有明显倾向的一见钟情不同,一见钟情之后免不了要设想未来,但此时他的联想并没有这么单纯。与近乎完美之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固然心动,但也惭愧。
在这一刻他才正式理解人类对虚构超凡的崇敬是如何而来。天地固然不虚构,且超凡,但它收不到人类对它的膜拜,相反,人类会将其破坏,产生极坏极长久的影响。固然虚构之物也并非不存在,但这样的虚物不回应人类的设想与心愿,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以往他对这种情感只觉得不屑,再往严重了说可能还有嘲讽、蔑视、侮辱,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们对生活中的诸多锁事尚且怀有诸多顾虑,又怎么能对别人虚构出来的人生履历深信不疑”。
就好比学生时代常听说的例子:“你看到你身边的那些小天才天天不读书,但考试成绩都是近满分,你去问他夜里有没有偷偷学习?他说没有。你断然不信。夜里你读了一本书,说的是有个天资平庸的人通过加倍努力,最终碾压了99%的同龄人,你觉得这很真实,这是可以效仿的”。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是不可信的,事情已发生,人也真实,但不是这样的因果关系。值得他蔑视的事情有很多,这便是其中一件。然而在看到榜一的真容之后他开始怀疑了,怀疑这样的人是否真的值得被崇拜。
人史全篇过得太快,很多浮色只流于感觉,并未形成真实的记忆与印象,所以其中并无一人可以与银离子做对比。当面见到银离子,就犹如旧时的人祭拜古圣。这样的虔诚是一种固有的仪式,不管是谁对上这样的处境,都免不得要心生敬意。
不同于不敢亵玩的严肃,真要形容起来就是对方越是美好,你的感情越是复杂。这样一人,足以让99%的近龄异性自愿化身舔狗,这样形容就具体多了。同样的形容还有,这样一人足以让99%的近龄异性产生极不妥当的想法和愿望。
异性对她表露的有喜欢和怜爱,同时也有贪婪和恶意。喜欢和怜爱都是表象,不必细分。贪婪是人之常情,不作赘述。唯有恶意,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那也是有,而这样一丝一毫的微妙恶意,如果不弄清楚来源,那就绝不可能走向终结。
倘若真有一日见到了完美之人,也不一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只符合心中对完美的预期,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那么既然得见,免不了要顶礼膜拜、赞美歌颂,这很正常,然后就会动用你强大的思维世界去构想这人的诸多暗处,这才是后患。
任何人都很容易就能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这还不算是多大的偏差。多数人想到这里可能就停了,这是属实的。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要把这个“黑”精确到某一处,甚至是极其无关紧要的地方,或者加上一些苛刻的要求,这就算是越界了。
如果愿意在越界的路上走得更远,那还可以让“黑”更“黑”。把常见之人的缺点和局限加在完美之人身上,然后将其放大,把你视为完美的性格与古圣做对比,然后把古圣和你拉到同一水平,这都是常有的思路。
这些思路出现或许只能维持几秒,或许能维持半个小时,哪怕这些思路在某一阶段、某一时间暂时消失,然而一旦遇到完美之人,这些思路就会再次复苏。人无法避免太常见的顶礼膜拜,所以也无法抹除心中的种种变态期望。
这些都是他可以想得到的,也是他正在做的。哪怕是加了极其强烈的暗示,但有些渴望还是在不断膨胀。如果只是想与之相守一生,那这也不算什么事,因为多数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能将这个想法讲出来。
但这个想法可以更加膨胀,直到完全越界,已经远远超出了男欢女爱的正常限度,就好像一个人要操纵另一个人,甚至还不仅仅停留在身体层面。事实上多数人都不可能将身体层面的欲望讲出,但他们所想到的却远远超出这一层面,那便更不可言说。
他觉得自己当前的永恒还是极其缥渺的永恒,他把人类视为同类,太过推崇人类的美,这是不妥当的。没有人能与“永恒”同行,没有人能在“永恒”的思维中与美有任何关联,因为人与“永恒”太过遥远。
他心中对永恒有一个准确的定义,那就是可度量的已知时间与未知时间的总和。好比说一颗恒星从诞生到灭亡是100亿年,那么恒星尺度上的永恒就是100亿年。倘若人类历史从一开始到结束是一万年,那人类所说的永恒就是一万年。
“祕”的永恒也不会超过1000亿年,就算往大了说也不应该超过1万亿年,但是自己拥有的永恒貌似只有几十万年,这是不是太短了?这样的时间放在行星之上,恐怕只是一瞬之间。
在心中强化名为永恒的形象,眼前的完美少女必定比不过已有的永恒,这是他给他自己的暗示。这是事实,但不容易做到。两人有距离,这才会判断谁高谁低。对方已有先入为主的美,这让人十分惭愧。
他意识到人类的尊重、膜拜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这就不得不提到前世的那些明星,分明也只是一帮普通人,但好像已经有了许多“信徒”,这是荒唐的。以这样的人为信仰,仿佛就是在出卖自己。
他立刻想到有些书中构想,或许正是许多人的倾慕和渴望。他们并非多么相信那些虚构的经历,他们只是觉得那样是美好的,可以与之共鸣,为这些事情出卖自己,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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