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紧张,十分害怕,十分惶恐,简直看到了人生末路。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没带现金,只带了钥匙,现在到家门口,钥匙也没了。女孩子家家的,被困在门外,这听着多么充满危险性。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怕一时想不明白把自己送上绝路。好吧,这一世又成孑然一身了。除了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这是一套什么衣服?白色T恤,黑色热裤,还是挺不错的。不对,现在这个处境想衣服干什么?
现在应该想想怎样开门,房东那边联系不上,也无法请她找人来开锁。钥匙只有这一把,丢了就真是丢了。此刻身无分文,请锁匠开门之后估计就得打道回府了,生活费是扛不住了。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联系锁匠?怎么自证身份?她愤怒地踹门,让自己逐渐疲惫,也无力再去想这些事。她在社区里的椅子上坐了一晚,泪水打湿了上衣,这更加不妥了。
太阳出来之后晒得人发昏,她躲进楼梯道,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世界上没有与她对应的身份,门关上了就是关上了,再也不会打开。多么极限的处境啊,就好像到了人生命的最后一刻,死亡之门,开了。
天到中午,倍感饥饿,昏昏沉沉睡在了楼梯道上。睁眼之后立刻检查身上的衣物,只是脏了点,没人来打扰她。还是很饿,饿到胃痛,但因为刚刚睡醒,所以充满精神,这就让人很无奈了,如果不大清醒,兴许还能抵住一些饥饿。
她拍掉一些明显的灰尘,开始到街上乱走。每走出一步都有一种新的失落感迎来。站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看他人悲喜哀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想求一份食物,但她又是那种很不容易开口的人。
没事,只是饿了一天,还剩点力气,还可以继续走走。如果这一生注定要被饿死,从容对待就可以了,也不用再去争取什么一线生机,在命运面前反倒丢了面子。
她走进超市,疯狂试吃,这里有切开的涂芯蛋糕,她开始大快朵颐,只用牙签插一块入口就有很强烈的饱腹感,她连续插了七八块,直到旁边的售货员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丝毫不惧这样的目光,继续厚着脸皮吃完了这一盘试吃的图形蛋糕,又去喝了两小杯麦片,尝了几块西瓜和哈密瓜,剥了几颗荔枝,可谓惬意极了。
直到夜里超市即将关门,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个好地方。心里想着可能这一世不是要被饿死,这样的流浪生活兴许还能持续很久,只是以后不能刷牙、不能洗澡、不能换衣服、不能打理自己好看的头发与好看的脸,只是以后会脏兮兮地活着。
她在夜里溜入公厕,用手捧着水龙头的水,仰头,入腹,味道十分一般。现在这里没什么人,她脱下上衣,打湿,当成毛巾擦拭身体,简单清洁之后把上衣拧出水分,然后疯狂抖甩,最后穿在身上,湿漉漉的,很有诱惑,但也很危险。
她已经想到了可能的死法。入冬冻死,或是因为无规律的生活而招来各种疾病。姓觉得第二种好一些,可以多活一会儿,但又觉得第一种会好一些,因为疾病会让人很疼。
有家的少女开启了流浪的生活,她想再熬一熬,熬到开学,然后去大学里捕获一个善良的男生,借钱找一个开锁的人,然后重新回到正常生活。可是,两个月之后,这件衣服该有多脏啊,还会好看吗?如果不好看,又要做其他打算了吧?
现在还没有到去偷去抢去卖的那一步,但接下来的两个月会不会真的沦落到那一步?她用大量的时间思考,要用大量的时间尽量保持干净,不然连超市的门都进不去。
她不敢去那些流浪汉聚集的地方,可能那里的住宿环境是好一些,但太不安全。每晚睡楼梯道已经成了最稳的习惯,也渐渐适应了用冷水洗澡。
她四处游荡,找好心的人“借”了几件衣服、几条毛巾,夜里枕着睡觉,觉得甚是奢侈,而且再也不用穿湿漉漉的衣服了。一日三餐什么的是不用多想了,反正就只是饿不死。
她打劫了小朋友的发带,这件事让她高兴了一整天。她捡瓶子赚取少量收入,饥一餐饱一餐的,但已经不觉得有那么苦了。有时她撩起上衣,就会有好心的人施舍她一顿饭吃,但她不喜欢总这样做。
她像猫猫一样热爱纸箱,这是她翻垃圾桶得到的最大的收获。把干净的纸箱拆开,铺在地上,这个夏天也没那么难熬。前几天在公园的水池里捞硬币,收获了不少白眼,不过还好没有人来抢夺她的战利品,她很开心。
这些天已经有了一些积蓄,短期内应该不会被饿死了。蓬头垢面,乌烟瘴气,这已经在所难免,幸亏尽量避免了风吹日晒与长途跋涉,就当是来了一次无经费的旅行。
入九月份,开学,她找到了好心人帮忙打开了门,再次回到屋子,她心惊胆战,生怕同样的事情重复发生,生怕下一次就会出卖底线。回家里洗头洗澡,手机里多了不少未接电话,心里想着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在那种可能里,她不需要流浪两个月,或许只需要流浪一个月,爹妈就会发现不对劲,然后来找她,而她又一直睡在门口的楼道里,一下子就会被找到。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那扇门关了,世界已经退在身后。
“呃?只是打了会瞌睡就做了个梦吗?梦见在流浪啊?嗯,嗯?我的钥匙呢?”她一想起梦中所见的流浪生活,胆战心惊,如果现在走一条捷径,出卖身体,明天就能回到出租屋了,但这副身体说到底不是她的,她这么乱搞实在过意不去。
她在公园里仔细寻找她的钥匙,最终在一块大石上找到了。月光折碎在钥匙上,熠熠生辉,冰冷的金属在这一刻被赋予了温暖的情意。
她想起她之前在这块石头上坐了一会,然而就是那一会儿,险些改变了人一生的历程。她越想越觉得恐惧,又坐在这里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上衣,风吹过来,有点冷。
她不敢再在外面停留了,紧握着钥匙回家,心想以后出门一定会带上手机,她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她打开手机准备记录刚才的梦境,才输入了两句话手机就关了。
她把手机放好,拿起笔开始重写:“7月15日,夜里,未至休眠之前,短梦。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在逛公园的时候打了个瞌睡,梦境历程:梦见自己弄丢了钥匙,在外面流浪了两个月,流浪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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