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清修,是燕沧海最熟悉的事情。
没有文道元的指导和陪伴,他也能给自己定下计划,按部就班进行修炼。
今日是七月二十九,离紫阳宗大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燕沧海在屋里闷了好几天,所以想出门溜达溜达。
他肯定不会往瀛洲峰上走,但是旁边不远处就是玉醴泉,他可以去那里转转。
刚出门,便看见两名一身僧袍的年青僧人往山上走。
燕沧海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径直走向玉醴泉。
玉醴泉虽然名字里带着“泉”字,其实更像是个池塘,占地大概半亩,池边有些松树和灌木;泉眼处的涌流大如车轮,翻滚不息。
燕沧海蹲下身子,捡起一颗石子,扔到水中,打了几个水漂。
他有些意兴阑珊,负手立在原地,低声吟哦起来:
“云雾蒸润华不注,波涛声震瀛洲峰;
时来泉水濯尘土,冰雪满怀清与孤。”
蓦地,燕沧海看向身旁隐隐作响的灌木丛——一个顶着戒疤的光头最先映入眼帘。
他摸着自己的脑袋上短短的发茬,愣在了原地。
淡淡的水雾中,这和尚拨开灌木,露出了一张面如冠玉、唇若涂朱、星目剑眉、额宽鼻阔的俊脸。
小和尚单手作揖,微笑道:“阿弥陀佛。施主的诗,作得很妙。”
燕沧海放下胳膊,抱拳道:“小师傅好,这不是我作的诗,是前朝某位书道圣手所作,我只是化用了一下。”
小和尚笑容不改:“施主信手拈来,也足见记诵之博。”
燕沧海暗道一声好家伙,没想到这小和尚眉清目秀的,脸皮的功夫居然也有些深厚。
再聊下去就是拆台了,燕沧海决定换个话题。
紫阳宗不可能有僧人,所以这小和尚只能是来参加大庆的客人。
一念及此,燕沧海便自报家门:“在下燕沧海,渤海蓬莱人士,师承……算了,我师傅是个山野村夫,不提也罢。不知小师傅是?”
小和尚面容严肃了几分,开口道:“小僧觉明,师承中原无相寺讲经堂首座空见禅师。”
“你就是觉明???”
燕沧海猝不及防,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本以为,要见到这个天榜上最年轻的高手,得等到祭典或者论道大会开始之后。
没想到今天出来散散心,就能碰到这个猛人,真是巧了。
他正要开口,却见觉明一脸庄重地说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燕施主自报家门,为何要把自己的师傅称作‘山野村夫’?”
燕沧海抿了抿嘴,语塞了片刻,强笑道:“觉明师兄,你太认真了,哈哈哈……我承认,我刚才那么叫我师傅确实不对!但他平时与我相处的时候,那也是嬉皮笑脸的,哪有半点当师傅的样子……”
觉明双掌合在胸前,摇头道:“不好,即便师傅的行为有些轻……亲昵,但尊师重道是人伦,燕施主应当恪守。”
燕沧海点头如捣蒜,连声道:“觉明师兄说得对,我要尊师重道!我师傅久居山野,淡泊名利,所以我就不透露他的名讳了。”
觉明如释重负地换上一副笑容,双手合十道:“善哉!尊师一定是位世外高人,才能这样的思想境界。”
燕沧海挤出了一丝笑容,如释重负的人应该是他才对,而不是对面这个小和尚。
“觉明师兄不到三十岁便已高居天榜,燕某虽然在山里住了十几年、信息闭塞,但下山之后,已是多次听闻师兄的事迹。师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啊!”
觉明道:“燕施主过誉。觉明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僧人罢了,无意于在榜单上争来争去。”
说好的互相吹捧呢?这难道不应该是约定俗成的吗?
燕沧海有些无可奈何,但好在气氛缓和融洽了许多。
按理来说,和尚在庙里参禅的时候,十天半个月坐在蒲团上不动都是常态,而觉明独自一人出现在玉醴泉旁边,属实令人费解。
燕沧海便问道:“莫非觉明师兄也是觉得清修有些无聊,所以才来这玉醴泉转转?”
觉明再度摇头,神情坦然道:“小僧是第一次来紫阳宗,早就听说瀛洲峰有一处玉醴泉,今日得空,便下山转转。”
燕沧海砸吧了一下嘴。
“觉明师兄,你有什么爱好吗?”
觉明答曰:“参禅。”
燕沧海又问:“你武功这么高,难道习武不是你的爱好?”
觉明看着燕沧海,目光澄澈。
“小僧以为,习武只是为了防身。”
燕沧海道,“好吧,我也不懂你们出家人对佛法的追求,那是我无法理解的。但是我觉得,如果你不喜欢这件事,那就无法将这件事情做到极致,譬如——”
燕沧海盯着觉明,补上了两个字:“习武。”
觉明目光淡然,回答道:“习武练功,是大道;参禅修佛,也是大道。人生短暂,小僧并不是旷世奇才,不可能同时在两条大道上奔走攀登。所以,小僧选择的是参禅修佛这条大道。”
燕沧海道:“师兄念了多少年的经文?”
觉明道:“二十年。”
“不想父母吗?”
觉明答道:“小僧自幼父母双亡,幸遇寺中师长收养,才能长大成人。”
燕沧海挠了挠头,“抱歉,盛宝昌的天榜上,我没看到你的身世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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