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就在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他的眼中竟肉眼可见地晶莹了起来,就像挂在眼睑上的水晶;而到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抑制不住,蓦然流下两行热泪,那泪水在沟壑般的皱纹间逗留了三瞬,才轰然而下。
他隔着手机,喜极而泣地叫道:“女儿啊,你娘有救了!你娘有救了!你爹今天挣了不少钱,明天爹就去跟医生讲,咱有钱给你娘动手术了,咱有钱治病了!不止这样,爹还换了个有钱的老板,所以你娘手术完后续治疗的钱也有着落了!老天开眼啊,咱家有救了,咱家能保住了!女儿啊,你放心,你爹我一定拼命工作,一定会把你娘治好的!一定!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咱们这个家……散了的!”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想来是因为今夜实在是太卖力而说了太多的话。
……
“少爷,我服你。”一个男人看着不远处,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由衷地说道。
王宏晁闻言,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那个欣喜不已的女记者。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平静地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换句话说,只要把蛋留一个小缝,就会吸引一大堆苍蝇,而且,它们还会更为开心地卖力干活,比见到屎还开心。”
“至于人?”王宏晁冷然说道,“尤甚!”
话音刚落,王宏晁便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道:“我有些累了,快回去吧。”
“是!”那男人点了点头,又回复了之前的冷漠神态,俯身把王宏晁面前轿车的车门打开。
王宏晁正要走进车内,忽地想起来之前路凤凰说起那个女记者时候的异样神色——他到现在还隐隐觉得不对劲,不明白为何路凤凰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记者另眼相看。
他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可在坐进车内的时候,却又仍不死心地隔着车窗遥望了不远处的女记者一眼。
他看到那女记者正在跟一个男人说着话,他心下好奇,定睛瞧去,原来那男人正是今夜慈善拍卖的主持人。
他脸上微微一滞,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便随意地朝旁边说道:“今天慈善拍卖的那个主持人,明天就把他辞了吧——话太多。”
“是的,少爷。”
充当着司机的男人点了点头,踩上油门,便驱车离开了。
……
陈辉注视着那载着王宏晁的纯黑轿车驶入夜色,直到消失不见,忽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路凤凰却像没听到一样,神色怔怔,似乎在想着心事,而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答道:“还好。”
话音刚落,路凤凰便缩了缩肩膀,露出了几分柔弱神色,她疲惫地道:“回去吧,我实在累了。”
陈辉点点头,两人各自走到轿车的两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坐在主驾驶上,陈辉一边启动着车子,一边随口问道:“你之前那件晚礼服呢,怎么没见你带着?”
路凤凰坐在副驾驶上,正系着安全带,闻言似乎愣了一下,就又随口答道:“脏了,洗不干净了,所以就扔了。”
“嗯……”陈辉想了一会儿,然后好像赞美地说道,“这件更漂亮一些。”
说完,他便一脚踩下油门,启动了专属于他的纯黑轿车,没一会儿,就湮没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一路无话。
。。。
刘岚出了酒店后,披了个黑色披肩,手拎着一个精致的黑色手包,斜倚在一辆纯黑的轿车旁,怔怔地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某一个时刻,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他?”许天一愣,顺着刘岚的目光看去,看见了远处一辆纯黑轿车旁的一男一女,说道:“你说陈辉啊,他还可以,就是有点……”
“不!”没等他说完,刘岚便摇了摇头,打断道,“我说的是路凤凰。”
“她?”许天闻言,脸上登时露出了一抹隐晦的笑容,由衷地赞叹道,“她很漂亮。”
刘岚听到许天的这句话,U.unshu.竟也突然笑了起来——可这笑绝不漂亮,反而带着满满的嘲弄与戏谑。
她站直了身子,没再倚靠在车上,双眼冷冷地看着许天。
接下来她说出的话就和她的眼神一样冷:“她还没有工作,把她招进公司吧,另外,我知道王德屹已经答应签约,就把这份功劳给她吧。”
许天脸色大变,愣了好久,才从嘴巴深处迸出了几个字:“为什么?”
刘岚微仰着下巴,看着许天,一字字地说道:“因为她就像年轻时候的我,我希望她能过的比我好一些。”
许天闻言,脸上一急,手下意识便攀上了刘岚的手臂,嘴里忙道:“岚岚,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谁成想许天的手刚一碰到刘岚,刘岚就将他的手一把甩开,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看了许天一眼,道:“回去吧。”
许天这才颓然摇了摇头,为刘岚打开了车门,待她进去后,自己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了主驾驶,启动起车子,转眼便隐没在车水马龙之中,终于再也分不清到底哪一辆车里面坐的是他、还是另一个叹息的人了。
……
这一辆辆价格不菲的轿车呵,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个接一个地停在酒店门前的马路上,接走了一个又一个疲惫的人,最终又都在漆黑深邃的夜空下,模糊成一个又一个快速移动的光点,就像一群被贪玩孩子扣住的萤火虫终于逃出了罐子。
而今夜,万里无云,千星俱隐,广袤无垠的夜空中只有一轮幽月,在幽幽地散发着光,幽幽地、不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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