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顿了顿,继续说道:“可在过了几天后,你说的那些话还常常在我耳边响起——在打游戏输了的时候;在晚上辗转反侧也难以入睡的时候……”
张恒露出了些感激神色,道:“我决定尝试一下你所说的,就是那些努力什么的;而结果你也看到了,多亏了你!”
陈辉心中微动,升起了几分好奇——他听过许多次张恒因为那顿饭而对他的感谢,但这次,却是他第一次听到张恒当年的真实想法,原来也是这般的……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精确的词语,只心道:“像自己!对,如果自己同他交换身份,想必也会经过同样的心路历程。”
“因此我一直很感激你,尽管我一直觉得,你我应该并不是一路人,更很难成为交心的朋友……但我仍想找个机会报答你对我当时的恩情,所以我今天来了,同时也想对你说一番话,希望能像你当时对我的帮助一样,对你也能有所帮助。”
“你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你的婚姻。”
“婚姻?”陈辉的语气中带着点嗤笑,“你连婚姻都未经历过,就来跟我谈婚姻?”
“可我知道人,”张恒淡淡道,“更知道当两个人在一起,如果跨越了朋友的界限,那么会有多么容易,便将对方所做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而热情亦就会在那一刻消退,因为它是那么的唾手可得。”
“你不知道,张恒!”陈辉听着张恒仿佛超然世外的语气,怒气陡然而生,忍不住插口打断。
陈辉顿了顿,陡然觉得张恒话中透出的,是他深深厌恶的自作聪明,道:“你从未体会过在一段婚姻中,随着时间慢慢积淀的冷淡是多么的令人绝望。”
“所以你找到了卢晓祯?”
张恒转头看了看办公室外的卢晓祯,没想到这时卢晓祯亦恰好看向了这里,在与张恒偶然对视下,不禁一愣。
张恒对着她笑了一下,远远打了个招呼,然后再转过头来,直视着陈辉,说道:“她就是你在绝望之中生出的希望?”
陈辉看着张恒云淡风轻的神态,登时有在他脸上狠揍一拳的冲动,闻言,一字字道:“是的,她就是我的希望。”
“那你觉得,你是她的什么?”张恒接着便问道。
陈辉一怔,而张恒亦在这时,再吐出了扰人的话语:“她喜欢你的什么?样貌?事业?还是……”
张恒也嗤笑了出来:“其他类似于一见钟情的感觉?——你现在会在这里与我的交谈,不是已经证明了那有多么的不牢靠吗?”
陈辉的脸色登时铁青起来,藏在桌底下的手指甚至在微微发颤,但他就是无言以对,便如同被问到“一加一等于几”的时候,常识性的答案已没有了意义,意义在于提问者由问题想说明的问题。
是啊,他清晰地知道卢晓祯坠入爱河的原因——那是堆砌在虚假上面的堤坝,稍有不慎,便一触即溃。
卢晓祯爱上了他过去的辉煌,同时,他也因此而努力变成卢晓祯想象中的过去的他,无论真实与虚假,仅能流于表面就好。
但那能坚持多久?
又一个六年吗?
“我只是觉得,你能遇见路凤凰,并结为伴侣,是如此难得,不该轻易被动摇,而那消失的热情,那从绝望中生出的希望,更该从你们的婚姻中去寻找,而并非另一个‘路凤凰’。”
张恒淡淡地说着,像一个局外人。
“‘路凤凰’!‘路凤凰’!”陈辉闻言,怒极反笑,近乎吼道,“你们是多爱说这个名字!张恒,实话告诉我吧,你是不是也一直惦记着路凤凰?”
张恒脸色一变,怒容立现,猛地站起身,发出了一声还算激烈的响声。
他直视着陈辉的双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在某一刻蓦地转过身去,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狠狠将门扣死,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陈辉看着张恒远去的背影,身子一松,轰然落回了椅子——他竟像刚跑完马拉松一般的疲惫,UUw.uknshum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
他看到办公室外的卢晓祯见到张恒甩门而去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离去的张恒一眼,然后小步走进他的办公室,担忧地问道:“辉哥,没出什么事吧?”
陈辉看着卢晓祯眼中深深的关心,却无力地摆摆手,道:“只是些工作上的事,别担心,你先去工作吧。”
卢晓祯乖巧地点点头,就转身回去工作了。
陈辉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想起了一个忘了从哪里看到的佛教故事:
故事讲的是一个被饿狼追赶的人,在奔跑途中幸运地见到了一个枯井,在满心欢喜地跳下井后,却发现井里布满毒蛇,正朝他吐着信子爬来。
千钧一发之际,这人发现头顶上恰好有一棵能够爬上去的树枝。这人急忙窜了上去,在半空中紧抓住了树枝。
可就在这人以为终于得救的时候,他却又听到吱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回头一望,原来有一只老鼠正在啃食他所抱着的树干根部;而恰在这时,他蓦然看到面前的另一枝树干上,正裹着一层蜂蜜。
而他接下来的动作,竟然是伸出头去,闭上眼睛、神情享受地舔了一下面前树枝上的蜂蜜。
再不顾井上的饿狼和井里的毒蛇……
陈辉隐隐觉得,这故事里的人的境况与他正遭遇着的十分相似,但在他望着办公室外,同事打量这里时,脸上远比今天之前更为尊敬的样子,便又觉得:他的境况,似乎并没有那么遭。
自然,当接下来他想到原因的时候,水到渠成地想到了路凤凰,他视若珍宝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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