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向天的回乡,蔺州全面解放的消息也迅速传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大家闲聊中都感叹,战争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高延宽无法亲临这些战争的现场,小水人的生活依然平静如水。
过了一个月,土地改革的政策拉开了序幕,地主阶级的特权地位终于历史性地走到了尽头,属于贫苦农民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这天傍晚,大伯来到高延宽家,和他商议怎么应对土地改革的政策。高延宽心想,他几家虽然在他曾祖父的时候曾算一个地主,但曾祖父八个兄弟,分家之后就分别在小水八个小村庄分了地安了家,号称小水八大房,每房大概七十亩水田,旱地未列入,各家根据需要自行开垦荒地。祖父在兄弟中排行第四,往下一辈是祖父一辈,兄弟六人,在大清晚期,先后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分地,就是后来说的小六房。小六房中的老幺高世忠,即高延宽的父亲,又是兄弟八人,如此划分下来,到高延宽最小成家立业,也就分了五亩水田而已,加上近十年高延宽开垦的旱地及在河边新开的水田,加起来也不过15亩地而已。这么算下来,高延宽家怎么也算不到地主头上去。
所以,高延宽很淡定地说:“大伯,你瞎操什么心呢?我们这一点地,按照政府最新的划分标准,顶到天就是一个富农,说不定还是中农,和那要被收拾的地主可不在一个等级上!你想当地主,还不够格呢!”
许珍说:“这土地改革,是取高补矮,让每户的土地按人头平均分,要是再晚几个月,我们家老三生出来,我看说不定还要分进来土地呢?”
高母笑着说:“是啊!晓得解放要按人口分地,许珍你们该早生、多生,添丁等于添地呢!”
高延宽说:“妈你真想得出来,许珍又不是母猪,生那么多干嘛?养娃儿还不是费精力呢!我看许珍这个生了就别再生了,光靠种地,我们也种不出金子来!”
大伯说:“你们别只想着自家的小日子啊!你考虑一下我们家啊,你高华、高国、高山三个堂兄,各家都有娃娃,但少,算下来的话,人均土地比你家多,我担心被评了个富农,或者按大家庭算评上个小地主,那就撞在了新政府的枪口上。你晓得我们这个大家庭,你爷爷和你老汉有了前科,一个大家庭的元气三十年恢复不过来!要是再撞一下枪口,那可不得了!”
高母收起笑容,“他大伯,那他二伯、三伯等几个伯伯怎么看这个事呢?”几个伯伯之间平时都没怎么来往,也没住在一个庄子里,自从延宽的老汉和爷爷被砍头后,都是各自安静地夹着尾巴过日子,久而久之,相互之间也没以前亲密了。
大伯说:“哎!我没有去找他们,本不在一个庄子住,我老了也懒得走动,况且他们这些年也不怎么理我,还为当年的事怨恨我呢,各自照顾好自家,也好!”
高延宽决定陪大伯去新上任的村长王大胜家探探口风。王大胜住在两河口背面的文家岩。据高母说,解放前,王大胜家贫如洗,少年王大胜爬着来到高家,已是奄奄一息,还是高母给了他一碗玉米饭,捡回了一条命,相隔三十多年,想来也没有忘记吧。
去文家岩的路是盘山小路,走得越高,离天越近。天上的星星很亮很多,山路无需举火把,月光下就能走。王大胜正坐在院子里抽旱烟,远远看去,要不是烟嘴红光闪烁,还真就是一个雕像。
“大胜!在家呢?”大伯在门口打了招呼,高延宽也喊了一声:“大胜哥!”
大胜站起来,走到坝子边,把竹子篱笆门打开,说:“大伯,延宽兄弟,来,屋里坐!”说着,就和二人进了他家里屋。里屋黑乎乎一片,那桐油灯的灯芯小得可怜,像一只萤火虫趴在上面,都说文家岩的人节约到了抠门儿的地步,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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