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机场出口,刚走出机场的我叼了根烟,问旁边来机场接人的路人借了个打火机点着,抬头看了看有点灰蒙蒙的天长长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陈言的电话。
陈言是咸阳人,我以前的同事,我和他同一天进公司,又同一天辞职.
我们一毕业就进了那家公司,在那里呆了一年半,因为同期进公司而且又同是应届毕业生年龄相仿爱好差不多的缘故我们俩刚认识就比较有共同语言,而且因为我们被公司分在同一间员工宿舍的缘故我们的友谊增长的非常迅速,在公司的一年半里几乎所有的下班时间我们两条光棍都呆在一块,一共在公司呆了一年半,我们选择同一天辞职。
陈言辞职的原因很是无趣:他老爸希望他回老家发展。而我辞职的原因则浪漫许多:我觉得这份工作太过平淡枯燥,微薄的薪水,刻薄的老板,没有感情的同事,陈言这个朋友是我留在那个公司的唯一理由,他辞职,我呆下去也没意思,所以便也跟着辞职了。
每天早上九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忙碌,晚上六点准时下班,回到宿舍打电脑游戏或者躺在床上看无聊的肥皂剧,我觉得二十几岁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陈言问我二十几岁的人生应该是怎么样的时候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辞职以后的一年时间里我换了三份工作,第一份干了半年,第二份干了3个月,第三份,只干了一个月不到。在辞去第三份工作以后我没来由得感觉有点累。我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累,而是觉得这个世界太缺乏激情,而我又太过迷茫。
说得文艺点就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哦对了,说了这么久我都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叫韩守一,大学毕业三年,一事无成,混吃等死的小白领,是个孤儿。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至于我爸,我打出生起就没见过他,关于我爸妈的一切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外婆告诉我的,对于我爸,我外婆也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是外地人,姓韩,甚至连他老家在哪都不清楚。我妈和我爸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我外婆并不知晓,直到生我的那天我外婆才知道我爸的存在,而在我妈把我生下来死了以后我爸便也跟着消失了,我对我爸的最直接认知只有一张受了潮看不清脸的照片和从我出生的时候便一直挂在我身上的他留给我的一块玉质吊坠
我爸失踪以后我舅舅舅妈收养了我,他们俩没有孩子,刚把我领回家的那段时间两人都开心得合不拢嘴,可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我3岁那年舅舅和舅妈在去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泥头车刹车失灵撞上了他俩坐着的摩托车,拖着卷进车底的摩托车行驶了好几十米才从公路上栽到了水田里,我舅舅和舅妈的尸体找到的时候身体已经被粗糙的柏油路硬生生磨去了一小半,不过幸运的是后来处理事故的警察说他们跟泥头车相撞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直接死了,没有太大的痛苦。
这些都是我外婆告诉我的,她没告诉我的是自我舅舅舅妈死了以后周围的邻居亲戚都在背后喊我瘟神,天煞孤星。
在舅舅舅妈死了以后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靠着赔偿款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的成长经历跟所有普通人一样,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初三那年中秋因为天煞孤星这个绰号用板砖把班里四个同学给揍进了医院.我从小就没少因为这些绰号跟其他小孩干架,但那一次最为激烈,我一个人拿着板砖把对面四个全部干进了医院,而我自己也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半个月,还差点因此被学校开除,我之所以还能留在学校的原因并不是我外婆在那个尖酸刻薄的教导主任面前足足跪了三个多小时,而是因为我一个邻居家的小舅从我舅舅舅妈的赔偿款里拿了两万块装在信封里夹在月饼盒里送给了教导主任。
不过有失必有得,也正因为那件事从此以后周围的人不敢再惹我,我可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读书上。虽然我天资不行,可勤能补拙,高考的时候还是考上了省城的一所2本学校,学的是国际贸易。
本想着等毕业以后赚到钱了好好孝顺外婆,让她过上好日子,可天有不测风云,还没等我出来工作外婆便驾鹤西去。
外婆是在我大四那年冬天死的,外婆死了的第二天来了个中年妇女,我在我外婆经常拿出来看的照片里见过她,外婆每次看她照片的时候都会泪眼婆娑。她是我妈的亲姐姐,按辈分我应该喊她大姨,她跟我外婆关系不好,她年轻的时候我外婆不希望她嫁得太远,她出嫁的时候我外婆说过气话,让她嫁出去了就别再回来,我不知道两父子有没有隔夜仇,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两母女有,就因为这句话,我大姨嫁到外省的这二十多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这二十多年来就连电话和信件也屈指可数,也不知道是谁通知她我外婆死讯的,办完外婆的丧事以后她便向我宣示了我和外婆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子的主权,并且把我这个她口中的天煞孤星给撵了出去。
我并不恨我大姨霸占了那套老房子,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外婆家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在意的是她口中天煞孤星这个称号。
不过在她把我的东西从屋门口扔出来,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天煞孤星瘟神的时候我并没有发作,因为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口齿还算伶俐的我实在是组织不出来反驳的语言,我向来习惯动手而不是动口,但面对外婆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女儿我实在是下不去手,所以那天我可以说是被戳着脊梁骨离开的。
离开住了二十年的家我并没有多少伤心或者难受的感觉,因为在我外婆死去以后那里对于我而言就再也不能称之为家了,除了外婆的忌日以外我没有回过那个曾经的家,因为那里再也容不下我的存在。
读大学的时候我有许多聊得来的朋友哥们,但毕业以后就都少了联系,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的缘故,我善于察言观色,但却不太善于和人沟通,我的朋友很少,陈言成了我踏入社会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但自从他辞职回老家以后我们的联系也渐渐少了起来。
电话拨通,电话那头传来通话中的声音,陈言这几天应该很忙。
我挂掉电话,安静的抽着烟,脑海里想起前几天陈言打电话给我的记忆。
刚从那家公司辞职的时候我和陈言还时不时的会联系一下,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联系也就慢慢断了,再上一次接到他的电话还是半年前,他找我借钱,也不知道这回他打电话给我是什么事情。
“你小子最近怎样?”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陈言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我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还不是老样子,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我打趣道:“该不会又要借粮吧?我可先说好,超过1万你找别人。”
“这回还真不是找你借钱,是还钱,欠你那一万块我已经打你卡上了,另外还有一件事。”陈言大笑起来:“哥们要结婚了,这个礼拜六,有没有空?”
我一愣,结婚了?这才分开多久,那个见到女人就脸红的陈言居然都要结婚了??
“唉,听没听到?”
“啊,哦,听到了,这周六是吧?”我百感交集,“有空,有空,你给我个地址,我一定到!”
“你小子就算没空也必须得给我腾出空来。”
陈言给我说了一个地址,咸阳的。
我上一次去西安还是大二的时候,那时候跟几个同学去看兵马俑,记忆犹新,没想到一晃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来电显示正是陈言。
“喂,到了吗?”电话接通,陈言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笑道:“刚下飞机,你那边咋样?”
“都七七八八了,就等今晚酒席,你人在哪?我找人去接你。”光听声音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大好,也是,今天是他小登科的大喜日子,我呵呵一笑:“不用不用,你们也忙活大半天了,说个地址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没事,上午的时候都忙完了,现在闲得很,你还在机场吧?去门口等着,车牌号陕DAD82X,二十分钟到。”
不等我回答陈言便挂断了电话,我只得苦笑,一年没见这家伙还是那么急性子,我走出机场看了看四周,在马路边找了个显眼的位置站着,也不知道陈言有没有把我手机号告诉来接我的人,算了,等会如果没找到他自然会打电话给我。
我又续了根烟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没多会一台小汽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车牌号正是陈言报的那个,看了看表,离陈言挂断电话刚过去十分钟,还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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