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隶属于仁和十五道中的山南道,地势颇为复杂,盆地、丘陵、山川交辉相映,即便是有沟通着南北东西往来的交通要道,想要出川和入蜀也并非易事,整座山南道无论是态势还是百姓户籍都远不如其他道富足,但就战时部署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战略要地,易守难攻。
经过几日的熟络,梁论语知晓了布留情出身巴蜀,山南道和广陵道相距百里有余,艰难跋涉来到此地究竟是为了什么?开酒馆?显然不是,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像本公子这样有魄力,纵横千里来此做买卖的?
“师父说我身上有暗疾,凭他的医术治不好我,临死之前把一身的内力都用来压制我这所谓的暗疾了。”布留情摩挲着手上的酒杯,似有缅怀:“自打我能记事的时候,他就带着我东躲西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问他,他也不说。”
梁论语恍然大悟了一般,笑道:“原来你从小就练呐,怪不得你刚来的时候偷我酒喝,我都没有发现,要不是这酒丢的太离谱,你喝的都比我倒水快,我一定还发现不了你。”
浪客尴尬的笑了笑:“我师父可是被人称为巴蜀盗侠,我再怎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会被沾染上几分窃的手段。”
“我呸,偷东西就偷,还窃。”梁论语佯装呸了一口。
“哎,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好歹你还叫论语,不知道窃更文雅吗?这才是江湖大盗的风范。”布留情一本正经的解释。
“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去窃一套新衣裳,把你这乞丐服换下来,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这是乞丐收容点呢。”梁论语扯了扯布留情身上的布条,一个不小心还扯下来一块,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你傻还是我傻啊,我在这地方偷一套新衣裳,人流往来这么大,迟早有一天得被抓个现行,你这酒这么好喝,我又舍不得跑路。”布留情说着说着就看向梁论语,再也挪不开。
“你,你想干啥?”梁论语被看的一阵发毛,推辞道:“我对男男真的没兴趣,你别这样,强扭的瓜不甜,我誓死不从!”
“放你娘的屁!”布留情一巴掌拍在可怜的小掌柜头上,疼的后者龇牙咧嘴。
“今天不是赚到银子了吗?借我点买身衣裳,我留这里保你平安。”布留情深明大义的说道。
“嘿,怎么的,现如今借钱的是大爷了?你找我借钱还不说点好话,再说了,你喝了我那么多酒,不给你买衣裳你也得留在这。”梁论语突然有点口吃:“但,但,但是啥呢,本公子向来以仁义为本,最看不得手下袒胸露乳,女的除外,给你三百两拿去花。”
要不是看着布留情缓缓抽出背后的金锏震慑他,他是不可能这么痛快的把银票掏出来滴。
“用不了这么多,十两就够了。”布留情把剩下的银票推了回去。
“今天难得开张,我们也改善改善伙食,我在这看店,你买好衣裳去离门口不远的肉铺买上几斤肉回来开开荤。”梁论语指了指门口,又把推回来的银票给布留情推了回去:“剩下的钱就当本掌柜的把你买下了,当我小弟。”
“你不是和那屠夫很熟悉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谁和他熟啊,我一说让他买酒的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拿刀吓唬我。”梁论语嫌弃的说道。
“行,你忙着吧,一会我提着肉回来。”布留情跨出门口,认了认方向,就找到了那耳背老太的裁缝铺。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原本应该路上的行人买卖络绎不绝才对,为何多家店铺都已经门可罗雀,甚至早早关门大吉了。
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布留情,恐怕这条巷子要不太平了,只是为何才一个晚上,喧闹嘈杂的街道就变成了这样,自己甚至都没有发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一路走到裁缝铺子门前,这一道上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青菜铺子,凌乱不堪的簸箕,竹筐,四散开来的鸟笼,只剩下笼中鸟叽叽喳喳,似乎想要在囚笼中寻得自由,布留情走过去,把鸟儿放生。猛的一回头,却发现不远处有个挑着扁担得卖油郎在注视着他,后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拢了拢袖口,问道:“客官,打油吗?”
“嗯,你这油保熟吗?”
布留情没有轻举妄动,所答非所问的回了话,在卖油郎看着智障的眼神中转身走进了裁缝铺,而他却已经记住了着卖油郎的小动作和长相。
那卖油郎抬起头对着楼上的花魁轻轻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胡同里,只剩下那扁担留在原处。
这家裁缝铺不是很大,也就堪堪丈余,门口悬挂着做好的精美褂子,屋子内也堆满了成年男子和女子的衣物,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衣服虽然华丽,但是尺寸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男女能够穿下去的衣物。
两三尺的距离之外有一个榆木桌子,桌子上摆放的似乎不是布料,布留情也说不上是什么,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狭小的屋内只有面前这一位老太,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下警惕,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老人家,有我能取的长衫吗?”
那身形矮小的老妪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眸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常山,那是个好地方啊,我认识个七进七出的小伙子,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你要去常山得走好久的道喽。”
老人比划着,好似真的为他介绍着路线,只是无意间手上的银针划破了他怀里正在编织的衣物,让布留情吃惊的是他居然听到的不是布匹划开的声音,而是纸!
纸做衣裳,这是人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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