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终究是谎言,抵不过时间的洪流。最初时候,水晶球和纸牌的卜测之言左右了石头村的命运,人们活在宿命论的牢笼中。直到很久以后,人们渐渐明白流亡者的预测并非《圣经》的意志驱使,而是对东方世界民间流言道听途说的临时捡漏,因为流亡者们手抚《拉伯雷全集》预测宿命本就是一场骗局,那堆叠厚如特洛伊城墙砖块的书籍里面空无一字。
那一场居高临下的高谈阔论,只是麻痹民众和满足自己的虚荣,吉普赛人用惊悚好奇的故事博取注意力,以尚未传入中国的《拉伯雷全集》为诱饵,讲述法国大革命中高康大的英勇诡事,声称形如希腊神话中泰坦神的高头大马用巴黎圣母院的大钟当铃铛,一泡尿曾淹毁过一座城池,当权者因为尿骚和恶臭不堪其苦,只能就此低头。他还原革命的胜利果实,仿佛自己曾经亲历一般,又如他们都曾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挚友。
紫丁香长廊衰落破败,琉璃瓦釉在风蚀雨淋中黯然失色,橘色的主楞上蠹虫沙沙蛀蚀,贪婪地啃食木柱,蜘蛛在茵陈和乱子草上构筑工事,砌筑巨大的格状顶棚,紫丁香叶瓣蒙尘之厚,足以迷惑流蝇飞碟的停驻,仿佛雨季未曾降临此地,得以让它保持得如此完好古老。尽管被砍得米槐树得分叉已茁壮成粗枝壮杆,尽管恶声鸟也依然盘踞在枝头上重复当年的幽鸣…
秋夜,铁锅在炉上滚沸,飞蝇径自扑向团团火焰自取灭亡,曼陀罗张开鳄鱼般的盆口被烧出啪啪啪的炸裂声,他却在怀念暮色下祖母的谜语,紫丁香长廊初有模型时涤荡整个石头村的浓郁的松树油脂沁香,蚯蚓顶破长廊地板的沙沙声。正如多年以前,长安目睹父亲入殓下葬时漫天飞舞的荷枪实弹穿透他的心脏。
自从父亲去世,祖母虽然竭力支撑着家业的如常运转,但就如生活留出一个巨大豁口,吞没了家中本该有的很多欢声笑语。
他如夹在两面镜子中间,现实的重负令他不知所措,他意图走出这布满旧回忆的长廊,但在历经多年出走后却依然深受折磨,最后得出“回忆是一片逃不出的天罗地网,遗忘只是自欺欺人的把戏,消灭回忆的难度,丝毫不亚于中世纪要消灭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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