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了不知多久,我早已双臂酸软,十指麻木,当发现绳索到头了,一束亮光刺得我双目发疼。
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我一时还睁不开眼,等适应后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截松树木桩旁,绳子就拴在树桩上。
四下松木林立,错落有致,树荫下没有一丝杂草,皆是枯褐的松针落叶,放眼望去,没有半点人迹。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包的近顶部,我往下坡的地方快速行进,后脑虽然仍会隐隐作痛,但并不影响行动。
到得山下,寻得一条黄泥小道,见远方有青烟袅袅,便向那边行去。
青烟源头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的泥瓦房,附近还有零星几家相似的房子,其间有人走动,衣着简朴,相似于我爷爷那个年代的打扮。
一位手捧簸箕的老妇见了我,老脸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沙哑地问我是谁。
我搪塞了几句,说自己回家探亲,半路跌进了山沟里,脑袋还带着伤,想问问此地是何处。
老妇说这里是岭南的土坡村,离广府仅有十几里路,如果想治伤,可以徒步到广府,那里很繁华,商巷宅院众多,村里人有什么疑难杂症,也是到广府的白云医馆医治。
我又问今夕何年,得知是民国五年,这才醒然,原来蛇仙是生活在民国时期的。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生活在民国时期的蛇仙,怎么会被埋在唐朝的墓里?
老妇不知我此时已神游物外,给我指明了方向,便自行忙活去了。
去往广府的路不算难走,往东穿过松树林,跨过乱石河,再穿过老桥村即到。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蛇仙的话,它借了我的肉身,却不像电影里的借尸还魂,或者夺舍那种本体意识会被压制,甚至覆灭的情况。
我的意识还是我的。
这毫无头绪的旅行,该何去何从?无法可想之下,抬手狠咬了自己一口,满以为可以脱离梦境,却不料周身一切,毫无变化,徒留手上的疼痛阵阵扯动心肺。
看来不能以简单的方式醒来,既来之,则安之吧。
此时,我已来至乱石河边,见河中有一条石板路,仅有一米宽,由木头和青石板搭造,先在河里打两排木桩,然后在木桩上搭青石板,简单原始,却很结实。
对岸是老桥村,看上去远比土坡村富庶,这里的屋舍多是青砖青瓦,也有斗拱飞檐的木楼,就连村道也是石板铺就。
过了河便是一道四五米高的木牌坊,宽有六米多,三柱两间,上书“老桥村”三个大字。
远远就听见有锣鼓唢呐声,鼓点澎湃,唢呐喜庆,似乎在进行什么庆典。
穿过木牌坊,踏着平整的石板路,见前方人潮涌动,时有两个麒麟头从人潮中腾起。
这是舞麒麟表演,与舞狮子不同,舞麒麟的历史比舞狮子要悠久,起源于商周时期的行巫祭祀,当时还只是戴着面具起舞,后来发展成麒麟瑞兽的形象。
我对舞麒麟没什么兴趣,只想尽快过村,看看民国时期的广府是什么样。
刚赶上人潮,锣鼓唢呐声戛然而止,很多人大喊着“出事了”。
原来是村里造了一座新桥,正在举行通桥仪式,不知是动静太大,还是桥的质量不行,新桥承受不住,竟然塌了。
不少落水者受了伤,有侥幸没受伤的,自己游回了岸上,岸上围观者中,有擅水性的,纷纷下水救人。
由于老桥年久失修,已成了危桥,平日里没人敢走,恰恰此时新桥又塌了,想出村到广府,要么冒险从老桥过去,要么自己游过河,再不然,就要绕上半个月的远道。
这条蛄蛹河又宽又深,我不熟水性,根本过不去,按照小说里的剧情套路,我肯定得留在这里做做支线任务。
心念至此,我忽然又对前途充满向往,目前寻找蛇仙肉身之事,虽仍没有线索,但我有一种感觉,只要跟着剧情走,就一定能找到。
不过,按蛇仙的话来讲,这是个一命通关的游戏,凡事需有度,万一一步踏错,我余学书就要永垂不朽了。
正要四处辗转一番,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天际,随后一声震天雷响,听得人心旌神摇,几欲晕厥。
东边天际黑云翻墨般涌来,随即狂风大作,炸雷阵响,铺天盖地的昏暗袭来,过不多时,可能就有一场暴雨骤来。
天色虽差,河中搜救工作仍在进行,只有小部分人怕有大雨,赶回家中收粮食。
岸上不少妇人哭嚎,皆是喊着自家丈夫或者孩子的名字,我不忍面对,就想找处清净之所歇息。
刚转身,就与一位手持巾幡的老者碰面,险些将他撞倒在地。
老者有六七十岁了,身手却还矫健,借力后撤两步,以马步稳住身形,一扬手中巾幡,出言道:“小子,连路都瞧不清了?”
我见巾幡上写着“相面摸骨、占卜吉凶、阴阳相地”,便知对方是跑江湖的巾门匠,也称金佬,或金点先生。
“老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有心事,一时分神,没伤着您吧?”
老者中气十足,盯着我的脸,回道:“无妨,好歹老夫也曾做过武术教官,小磕小碰,安奈我何?倒是你,印堂泛白,两目散光,三庭不和,各落其峰,此面相者,若非咽了气的僵尸,便是被妖物缠身。”
我心里一惊,这老头所言非虚,难道他看出我被蛇仙借了肉身?于是,出言相询,是何妖物。
老者抬手往我头顶一摸,顺势摸至我的后脑勺,按到了我后脑的伤处,让我顿觉一阵剧痛。
“嗯……方才老夫看了半天,你脑后此处,似有灵物隐匿其中,余光乍现,摸你骨相,非男非女,观你灵盖,有气冲天,状如紊枝,掐指一算,应是被孽龙缠身了。”
说话间,河对岸一幕白帘卷来,倾盆大雨,随风而至,我和老者急忙赶到附近的凉亭避雨。
这老头应该就是关键人物,此等机缘,岂能擦肩而过?我当即发问:“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刚才听您说,我被什么孽龙缠身,真有这种事情?那龙,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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