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五月,赤水河谷。
两岸翠竹摇曳,在阳光下显得无精打采。河谷公路杂草丛生,碎石裸露。
一路上,老人和中年妇女慷概激昂,他们早已忘却路上的酷热和艰辛。
老人名叫白国伦。他的头上绕着一圈白色的棉帕,将稀疏的发丝束缚在头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下搭一条灰色的料子裤,脚下踩着一双黄草鞋。他满脸通红,醉眼朦胧,步子却均匀、稳健。
白国伦走在前头,激动地说:“今天要不是众人拉着我,刘三就得挨我一顿好打。彪点酒就敢和我胡搅蛮缠,一幅可恨的偷儿模样。”
中年妇女白凡英跟在白国伦的身后。她的背篼里装着从街上购买的物品,沉甸甸地像乌龟壳似的吊在白凡英背上。她的双手紧抓背系,并伸出长长的脖子,作出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白凡英安慰道:“三公!你理会那种人干嘛呢?喝点酒就发酒疯,早已名声扫地。”
白国伦停下脚步,将口中的痰吐向路边,随后揩了嘴巴,咬牙切齿地说:“都说酒醉心明白,我看他是做贼心虚。拿红岩那条牛来说吧!在母牛走草的时候,我就和那主人家办了交涉。如今小牛已长出劳力,我们却在价钱上一直没谈妥。没想到的是,那可恨的刘三得知我们的出价后,抬价将牛买去,又倒卖给外地的屠夫,真他娘的可恨。”
白凡英闻言,愤愤不平地说:“真是丧尽天良!买去犁田就算了,居然还买来杀了!这挨千刀的!”
白国伦听出她话里的不满,会心一笑。他从满身的醉意中挤出一丝理智,说:“我今天真会动手?我也就是嘴上功夫,论这张嘴巴,我还不输他刘三。一把年纪,手脚还这般不干净,非得把这些行为带进棺材才罢休吗?世上还有什么比做小偷更可耻的事情呢?”
提到小偷时,白国伦陷入沉思,一股忧郁涌上他的心头。
白凡英闻言,想起了自家的两个侄子——他们是村里手脚最不干净的人。
白凡英叹息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那刘三也是个老光棍,他肯定没有好下场。”
白国伦回忆往昔,想起和他年纪相仿的刘三。他常年被人们拿来取笑,供众人开心。随后,他又想起一件苦恼的事,便无奈地说:“他都这个年纪了,还教育得改吗?我也是大言不惭,万一自家出个偷儿,那才是笑话呢。”
白凡英听出白国伦话中的弦外之音,天生的嗅觉告诉她,有什么新闻将要发生。她好奇地望着白国伦的背影,心想:“三公性子虽烈,却不会乱发脾气。估计是那里不顺。”
快到一户人家时,白国伦停了下来,笑眯眯地对着白凡英说:“凡英!麻烦你把我的酒桶背回去!”
白凡英哈哈一笑,说:“三公!你对一个小辈还这么客气?还要去办事吗?”
白国伦双手背在身后,哈哈笑道:“发祥还欠我一杯酒,我得去把它吃了。”
白凡英闻到白国伦身上的酒气,连忙劝道:“三公!您可别喝太多了!”
白国伦转过身,大声说道:“醉不倒!帮我捎句话给南山,让他办一根黄荆棍放在堂屋。”
白凡英应声点头,望着老人的背影,心里感叹道:“一点都不像六十岁的人,酒量好,田土也做得漂亮。三公最后那句话,难道是说南山兄弟犯了错误?”
白凡英整理着仅有的一点线索,像一名苦行僧一样沿着河谷公路向前走去。
白凡英走到一棵百年黄桷树前,向左拐进一条小路。路过一户人家时,白凡英看见一位正在扫地的老妇人,她站在坝子上和老妇人闲聊一番后,才慢慢爬上石阶。笔直的石阶足有四五十级。白凡英爬完石阶,又沿着小路走进一片竹林,竹林外流淌着一条小溪,村民管它叫马滩沟。白凡英走到小溪边放下背篼,她喝了些溪水,歇了一会,这才起身沿着山路爬上石夹口。翻过石夹口的山崖,又沿着山坡往上走。路过一片片翠绿的梯田,马滩密集的房舍顿时映入眼帘。一群田园犬欢快地跑到白凡英跟前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嘤嘤的叫声。
白国伦的家是村里最大、最长的房子。黑瓦黄泥的房子坐西南朝东北,一字排开。房前一口大池塘盛满夏水,池塘边有五棵高大的喜树,是白国伦的五个儿子亲手栽种的。树与土坝子之间是一块细长的稻田。整座房子由两个家族构成。东边住着四川搬来的涂家,西边依次住着老二白国清、老七白国荣和老三白国伦三户人家。两个家族相安无事,宛如一家人。
来到屋檐下,白凡英才感觉到一丝凉爽。她见涂家大门紧锁,便顺着阶沿坎向白国伦家走去。
顾世珍正坐在土墙边的树根上打盹。她手里拿着一支三二五,正冒着袅袅白烟。脚步声惊醒了顾世珍。见到白凡英后,顾世珍失笑道:“难得赶一次场,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白凡英走到木柱旁边放下背篼,长叹一声:“三婆!这个天赶场,简直是活受罪。人又多,街又小。本来我不想去街上的,但我家那个就会彪点酒,他赶了两次场,两次都忘了买盐巴。”
顾世珍连抽了几口烟,将半截烟放在树根上。她拍着身旁的树根,说:“你幺姐过来坐!盐巴涨价了吗?”
白凡英坐到顾世珍身边,靠着墙说:“没涨价!我看便宜就多买了几包。等收谷子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顾世珍笑着站了起来,说:“你先坐着!”
不多时,顾世珍从屋内端来一杯茶,并拿来一把蒲扇。顾世珍将茶杯和蒲扇递到白凡英面前,说:“你喝点昨天煮的茶。”
白凡英赶紧接过茶杯和蒲扇。喝了两口苦涩的凉茶,她身上的燥热才稍微缓解。白凡英摇着蒲扇,说:“这个天气,就适合喝苦丁茶。”
顾世珍坐回树根,问道:“在街上有没有见到你三公呢?”
闻言,白凡英走到背篼前拿出一个酒桶。顿时,整个屋檐下都弥漫着一股酒香,夏天闻起来像喝醉了一样。白凡英将酒桶递给顾世珍,说:“半路上,他去了发祥家,说是有事要办。”
顾世珍接过酒桶,并用手帕揩了揩总是起雾的眼睛,说:“他老人家赶场就做两件事,一件是打酒,一件是喝酒。估计是在街上喝的不安逸,又跑到发祥那里去喝了。”
白凡英看了一眼顾世珍,从她神情中能看出做女人的无奈。
白凡英苦笑一声:“我看他的样子倒是挺清醒的。他和刘三在街上讲了几句嘴,喝的并不多。”
白凡英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下张望。她眯着眼睛,看着坝子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笑道:“这些小娃儿还真是不知道热!”
顾世珍望着两个小孩,并没有搭理白凡英。这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白国伦跟刘三吵架的画面。
坝子上,白南山和白翠翠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游戏。从他们黝黑的肤色上的汗珠可以看出,天气很热。
白南山拿着装过猪药的瓶子在玩游戏。这些小玻璃瓶都有各自的名字,显然是属于同一阵营的。瓶子周围密布的石子和泥巴团,它们被白南山赋予了象征性的意义。从白翠翠焦急和关心的表情来看,她已经移情到游戏中。
白翠翠情不自禁地摸向白色盖子的玻璃瓶,焦急地问:“能不能冲出去啊?为什么小日本每次都是坏人?什么小日本?我都不认识。倒不如让涂波和涂飞来做坏人,我觉得他们更坏。”
白南山一巴掌拍在白翠翠的手背上,不满地说:“你看不看?不看就走开!”
白翠翠嘟着嘴乖巧地蹲在一旁。她满怀期待地望着草丛里的玻璃瓶。
白南山将玻璃瓶分成两排。一排三个,另一排八个。他用右手拿起白色盖子的玻璃瓶,来回移动着说:“我带小黄和小青前去探路,你们先躲在树林里。如果有埋伏,你们就从背面偷袭,把坏人都杀掉。”
白南山语气一变,喊道:“是!”
白翠翠一脸紧张。她认真地注视着白南山移动的三个玻璃瓶,听着他嘴里的小调。白南山突然移动石子和泥巴,将三个玻璃瓶团团围住,喊道:“糟了!有敌人!给我上!”
白南山忙活起来。他一手拿着一个玻璃瓶,一手拿着一团泥巴。当两者碰撞在一起时,白南山捏碎泥团,并将其扔掉。
白翠翠见战斗打响,连忙蹲在一旁,焦急地说:“哥!快把小白救出来!”
“好!那你帮我移动一下!”白南山把八个剩下的玻璃瓶加入到战斗中,继续喊道:“冲啊!咱们去救小白!”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白南山和白翠翠拿着瓶子和泥巴,让它们碰撞在一起,然后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扔去。扔泥巴的距离显示出战斗的激烈程度。后来,他们手中的游戏就变成了扔泥巴的比赛。显然,白南山要扔得远一些,他直接把泥巴扔进田里。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打断顾世珍与白凡英的谈话。
顾世珍大声制止道:“谁说你们可以往田里乱扔东西的?”
白南山听到吼声后,整个人都呆住。一颗石子正举在头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顾世珍和白凡英继续聊天,白南山才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石子往地上一扔。
白翠翠吐了吐舌头,低声问道:“救出小白了吗?”
白南山捏住白色盖子的玻璃瓶,将它横卧在泥地上,痛苦地说:“啊……我要死了……”
话音刚落,白南山一把捏住青色盖子的玻璃瓶,焦急地说:“不好!小白死啦!”
白翠翠哭丧着脸。她站了起来,跺了跺脚,不满地说:“小白那么厉害!他为什么会死呢?”
白翠翠说完,转身便走。
白南山急忙喝问道:“你怎么不帮我收拾一下?下次不让你看了!”
白翠翠犹豫了一下,转身捡起几个玻璃瓶,便往阶沿坎跑去。
白南山用衣服兜着五个玻璃瓶。他取出白色盖子的玻璃瓶,用指尖扣掉瓶身的泥垢,慢悠悠地走向阶沿坎。
白凡英手中的蒲扇丝毫不能驱散这股闷热。她望着山顶的云层,猜测道:“今天要下雨哦!”
顾世珍不仅听到了白凡英的声音,也听到了午后闷热的困意。
顾世珍努力睁开眼睛,说:“要下!”
白凡英望着满脸困意的顾世珍,打了个哈欠说:“三婆!你去床上睡一下嘛!”
顾世珍伸了一个懒腰,歉意地说:“这人就不能坐,刚坐下就打瞌睡!”
白南山刚要跑过两人的身旁,却听见顾世珍训斥道:“跑啥子?好好走路!人也不晓得喊!”
白南山放慢脚步,看向白凡英,说:“幺姐!你赶场回来啦?”
“嗯!”白凡英摇着手中的蒲扇,托着下巴,继续说:“这两个孩子还算懂事。看看涂六那两个报应儿。一提起他们,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白凡英拿白南山兄妹和涂波兄弟相提并论,顾世珍自然不高兴。
顾世珍慢条斯理地说:“要乖自己乖!那两兄弟也是造孽,老妈死得早。不过,我们家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两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们。让爷爷奶奶照顾孩子,哪有自己的父母照顾得好。”
涂六的媳妇死于癌症是涂家的不幸。白凡英身为涂家的媳妇,听到别人提及此事,自然是不痛快的。但是,自从白凡英和涂三分居涂家后,她很少过问涂家的事。
白凡英懒得计较下去。白南山经过她身边时,白凡英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当她觉得对的时候,她用最舒服的语气对着白南山说:“南山兄弟!你公让你办一根黄荆棍,放在堂屋。”
从白南山和顾世珍的神情变化来看,此次消息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像她的猜测那样,会得到证实。
顾世珍睡意全无。她瞥了一眼白凡英,看着她那张嘴上难以掩饰的大龅牙,心里生出几分厌恶的情绪。在村子里,此人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白凡英不但消息灵通,而且非常准确。
顾世珍想换个话题,于是说道:“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你还没吃饭。锅里有箜饭,你将就吃点吧!”
白凡英笑着将蒲扇递还顾世珍,起身说道:“不吃了!估计快要下雨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整两背篼猪草才是。”
顾世珍接过蒲扇,提起白凡英的背篼,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也去割点猪草!”
白凡英背起背篼,仰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她把杯子递给顾世珍,呵呵笑道:“谢谢三婆的茶!”
白南山目送白凡英离开,心中不悦。他慢吞吞地走进房间。角落里,白翠翠正清理着玻璃瓶上的污垢。
白翠翠见他无精打采,便说:“哥哥!交给我吧!”
白南山不言不语,只是将白翠翠推开。他想忘掉白凡英刚才说的话。如果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白翠翠背靠着黄泥墙,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南山。
饭桌上,酒桶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香,那是白国伦独有的味道——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味道。
马滩村正在接受夏天的拷问。除了闷热以外,一切事物都像是喝了酒似的。
思来想去后,白南山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屋后的自留地里找到顾世珍。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落脚点,然后慢慢朝顾世珍的身后走去。
白南山垂头问道:“婆!你知道公让我办哪一种黄荆棍吗?”
顾世珍举起左手的藤蔓,扯掉夹在其中的落叶和野草。她抬了抬自己额头上的帽子,冷笑道:“除了是打人的黄荆棍,你觉得还能是什么?沙埂埂上不是到处都是吗?”
听着她并不温柔的话语,白南山心中的恐惧强烈地沸腾起来。
顾世珍蹲在两排白菜之间,左手理出藤蔓的根部,右手用刀一划,然后将它们精准地扔进背篼。她的动作敏捷而有条理,而她的思绪却是一团乱麻。
顾世珍心想:“这两个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们能犯什么错呢?”
顾世珍百思不得其解。她回头看了一眼白南山,见他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心里一软,轻声说:“你随便折一根回来吧!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南山知道那里有黄荆棍,他只是不想离开。可是,顾世珍搬着背篼离他越来越远。此时,他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孤独所取代。
白南山向山坡上的树林瞧去,心想:“如果我办不好黄荆棍,公会不会生气?万一我折不断呢?不行!我得带刀!”
白南山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厨房走去。他取下刀架上的柴刀,将它握在手中,随后快步离开厨房,沿着阶沿坎走到西边的屋檐下。白南山望着小道,小道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路旁紧挨着长满野草的坟墓。白南山硬着头皮走去。他眼中只有脚下的道路,以及模糊的墓影。他握紧手中的柴刀,心里的恐惧和孤独反而给了他更多的勇气。平日里,就算晴空白日,他也不会独自走上这条路。
走到竹林的拐角处,白南山一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滑,随之摔倒在地。他险些一头栽倒在旁边的坟墓上——这正是涂六媳妇的墓。
白南山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他一刀劈在坟墓上,含泪吼道:“怕你不成?给我出来!你的两个娃儿就知道打我!”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缘故,坟墓里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所谓的鬼魂爬出来。连砍数刀后,白南山才渐渐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斜坡下另一条小路上,有一个小男孩正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要砍我妈妈的坟?”
白南山的心凉了半截。一见涂波,他急忙握紧手中的柴刀,并迅速站起身。
白南山故作镇定地吼道:“我就砍!”
涂波气急败坏地寻到一块石头,使劲砸向白南山。白南山身形一顿,避开飞石。白南山举起柴刀,向涂波冲去。
涂波看了看白南山手中的柴刀,心里暗叫不妙。他吸了一口快要流出来的鼻涕,转身便跑。
看着涂波逃走,白南山仰头强忍着泪水。
风云变幻,黑云相继赶来。竹林沙沙作响。闷热的河谷,起了风。白南山转过身,继续沿着竹林往山坡走去。走过一段小路后,白南山迅速钻进树林。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野兔,在林子里慌不择路。荆刺在他手上留下红痕,头发上还停留着几片不知名的叶子。白南山想把心中的恐惧化作汗液排出体外。他不知走了多久,砍断了多少枝丫,而眼前的一条小道阻断了他的去路。
白南山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却不见一个人影。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寻黄荆林的,于是又返回林中。不久,白南山的眼前出现一片矮小茂密的黄荆林,一股食物的味道扑鼻而来。顾世珍常用这种植物发酵豆豉。
白南山压倒一片黄荆树,顺势躺下。他透过林间的缝隙望着天空,心想:“我要抖掉身上的树渣滓,我要砍掉林中的荆刺,我要等着风把我吹上天空,我要乘云离开这些讨厌的人,我要离开这该死的马滩。”
然而,风并未到来。
白南山摘下一片叶子,用力一吹。叶子挣扎着想要飞起,却又翩翩飘落到他的眼皮上,迫使他闭上双眼。
几声微弱的鸟鸣打断了白南山的梦。他迅速坐起,循着声源看去,只见被自己压倒的树杈上有着一个鸟窝,一只受惊的幼鸟正蹲在地上。白南山一把抓住它,赶紧扶正黄荆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窝中。白南山仔细地打量着幼鸟,见它毛发浅短,惊恐万分。他内疚地摸了摸鸟头。幼鸟张开大口迎接他的手。
白南山急忙缩回手,生怕小鸟咬到自己。他快速砍倒旁边的一棵黄荆树,带着它走出几米外。白南山像一只猎犬隐秘在树林里,等着鸟妈妈回来。
白南山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顾世珍曾告诉他:“这些鸟摸不得。写字的时候,手会发抖。”
白南山使劲地搓了搓手上的泥垢,将它扔掉后,这才放心地看向鸟窝。
不知过了多久,白南山发现这片树林变得昏暗起来。他心中的恐惧,如夜色一样笼罩着大地。天快黑了,白国伦就要回来,白南山就要被打。
一阵狂风席卷整片森林,鸟窝摇晃着滚下树杈。落地的幼鸟再次受到惊吓,发出尖锐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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