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宏本以为能像风一样走得轻松,可心底却沉甸甸的,不自觉就往河面瞟,总觉得对方会突然跳出来,并狠狠勒住他的肩膀。可最终少年并没有等到,陆籍真的走了,少年都忘了问对方会去哪里。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幸运的是少年有颗金丹护体、有美酒作陪,这段路途才不至于太冷、太过寂寞。
白宏在海棠花丛中漫步,并非想象中的世外桃源,相反,远远望去,一片白茫茫大地中有缕缕炊烟升起。想来也是,此地虽不是京城,但距京城不远,他就这样漫无目的走了片刻,看见有头戴斗笠的蓑衣老叟于河边垂钓,心想天寒地冻的,这小老头真有兴致。
白宏踩着雪走过去,俯身往鱼篓里望了一眼,嚯!好几条比手掌还大一截的鲫鱼。未敢出声,将石上积雪扫开,坐下默默欣赏白发老叟的技艺,没一会儿便看见又钓起一条,趁此时,白宏才低声道:“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啊,小子远道而来,还未请教此处是何处?”
老叟瞥了少年一眼,皱巴巴的眼眶中有一双灰白色眼珠,不大和善,又抛竿,一言不发。白宏同样默不作声,等老叟又收杆时,他便要离开,既然别人不愿说,他就不好再打扰人家。
就在他将要起身尤未起身时,老叟忽然说道:“这里是武安郡,现任太守名叫元钦。”
白宏笑了笑,连忙拱手道谢,老叟从衣袖里翻出只空碗放他跟前,接着用手指点了点,白宏当然不吝啬,给老人满满倒了一碗酒。
白宏蹲下,边喝酒边道:“晚辈白宏。”
老叟冷淡道:“公乘良。”
白宏吃了一惊,他听沈老头说过,大雍及前朝有一套世袭军功制,共分二十级,不过平民凭军功最高只能到第八级公乘,后来就有少部分人以公乘为氏,“恕晚辈眼拙,先没看出老人家是军户出身。”
公乘良哼了一声,扯了扯满头银丝,语气冷漠道:“现在就能看出来了?大雍开国四十载,哪个世袭的公乘有我这一头白发?”
白宏平心静气道:“大雍没有,前朝有嘛。”
“是前朝,好多年前的事了。”公乘良淡淡说了一句,接着他转过头惊讶道:“你喊大雍,不是西齐人?”
白宏恍然大悟,难怪老人家一直言辞不善,连忙解释:“我是大雍边境锦屏镇人,前段时间的确见有不少西齐剑客往这边赶,老人家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公乘良收起鱼竿,将一碗酒囫囵吞下,起身道:“天晓得!走了,要进城的话大可同我一道,可以少走些冤枉路,算是谢谢你的酒。”说完,老叟揉了揉喉咙,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喝的酒却一点不淡,殊为难得。
公乘良在得知白宏并非西齐人后,脸上明显和善了许多,只是对白宏递过来的酒还是摆手,觉得太烈了,“单看少侠这身行头,练剑吃了不少苦吧?”
白宏挠了挠头道:“不然。不瞒老人家,晚辈有个师妹是在练剑上吃了苦,至于我就……小时候生过病,这还是头一回出远门,途中偶遇前辈高人传授剑术,胡乱学了一些。”
“哈哈哈。”公乘良大笑几声,指向身后意味深长道:“既如此,少侠不妨回头看看,八尺来高的青年,踩在积雪上留下的脚印,比我这年迈老者还浅呐!形轻如此,难得!”
白宏下意识回望,心中骇然,那一排脚印已快被雪花掩盖,可是他并未刻意运功,难道自己轻功已到如此地步了?实在所料未及。
其实少年并未深思,相较于水中如履平地,在雪地行走当然小菜一碟。
“老朽这姓氏和大雍无关,但年轻时也随先帝东征西讨,见过不少高手。”公乘良说到先帝的时候虚拱了拱手,对那人的尊敬不言而喻,“但如少侠这般年轻有此成就,很少。”
白宏略作思考后,悄然运转真气,踩在雪地里的脚印终于清晰起来,这样就不会引人瞩目,开心的又饮了口酒。
公乘良连连称赞:“恭顺有礼,和光同尘,难得、难得。”
老叟都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个难得,武安郡城地广人广,从那个“武”字大约就看得出来,此地习武之人多如牛毛,但本地的少年英杰同这位年轻少侠一比,就太桀骜不驯。当然,所谓桀骜不驯在本地人眼中,未必就带贬义,好男儿自当提枪纵马,方为本色!
两人从南门进城,依旧没人盘查,事实上就算白宏披着西齐剑客的皮,也能进。不过少年却被守卫好心“提醒”了几句,若有事牵扯到了普通人性命,后果会很严重。
至于具体有多严重,白宏没问,他又不傻。
白宏抱拳道:“公乘前辈,咱们就此别过。”
公乘良微微点头,拎着鱼篓往另一处去了。
武安城算是白宏这么多年见过最气派的地方,至于气派在哪儿,白宏还没来得及多看,不过单凭脚下近四十丈宽的街道!就足够令人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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