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红菊掀起厚重的门帘问道。
“我去了趟你二叔家。”老汉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往屋里走了进来。
“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二叔家来了客人，就陪着喝了几杯。”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尾随着老汉从门口溜了进来，在屋里兜兜转转一圈儿后，直冲趴在炕上的我。
我顿时又打了个哆嗦，身体不自觉往被子深处挪动。
“小子，你怎么样？”老汉站在火炉旁取暖，转头向我问道：“吃了饭，身子有没有暖和过来？”
我点了点头，说道：“暖和了，暖和了，这会儿全身都有些力气了，谢谢阿爷。”
他将头低下去，放在火苗上方，不停转动着脑袋，不一会儿两只冻僵的耳朵就被烤得红彤彤的，宛如被开水烫熟了似的。
“这场雪下的不小啊！”他围着火炉坐了下来，又从身上掏出烟枪，吧嗒吧嗒抽了起来，红菊也挨着他坐在了一旁。
“我听人说，进城的路都被暴风雪刮起的背楞堵死了，三岔口那里的积雪有整整一个人那么高。”
红菊吃惊道：“爷爷，那二叔去采货的事情怎么办？”
“只能先等等再说了，估摸着得延后个五六天了吧。”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他突然转头问道。
“我吗？”我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说道，“我也不知道，等明天天一亮，我可能会去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够进城，到了城里讨到口饭吃就可以了。”
他转头去看火炉里的火苗，没有再说话，顿时屋里就只剩下了他吸烟的声音。
我想他应该是怕我赖上他们，便又主动说道：“阿爷，您放心，等天亮了，我就走，不会赖着您和红菊的。”
其实，我当时心里早就惊慌了起来，如果离开红菊家后进不了城，冒险穿越三岔口的背楞积雪，不出意外的话，即使到了城里我也是会被活活冻死的。
老汉却依旧盯着火苗发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理会我。他黝黑的脸颊被炭火烤得发红，嘴巴紧紧抿着烟枪，似是在抽却又没有用力吮吸的痕迹，唯有两道白色的烟雾不停地从他棱角分明的高鼻梁下方淌下来，那样子像极了泛起白雾的小溪流，又像是村里屋顶上的烟囱飘出的袅袅炊烟。
“唉，算球！”老汉将烟枪从嘴巴里取了出来，使劲儿地在火炉上敲了敲，貌似是在内心经历了一番争斗。
“就先住下吧，等过了老天爷这一关再说吧！”他忽然说道。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而心里又想，或许是老汉不好意思直接赶我，委婉地客气一下罢了。
“阿爷，谢谢您，但是我明天就离开，您已经救了我一命，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
红菊听闻，似乎有些不高兴，说：“你这人真麻烦，爷爷让你住下来，你好好待着就是了，还不乐意……”
我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尴尬地摆手道：“阿爷，红菊，你们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啦，快躺下吧！”老汉冲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年头谁能保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劫难，何况你还这么年轻。这大雪天的，你身子又这么弱，我总不能把你活生生一个大小伙子丢出去，冻死、饿死吧？”
他又说：“我这一辈子，做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这大雪天的，断然是不会将你赶出去的，你就放心暂时住下来吧。”
红菊憋了我一眼，得意道：“我就说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吧？”
我瞬间脸红得像极了炉子里跳动的火苗，内心对我刚才的想法升起一丝愧疚。
“谢谢阿爷，您放心，等雪停了，路通了，我第一时间就离开这里，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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