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讲完苏联解体的详细过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一个多么强大的苏维埃联盟就这样一夜之间分崩瓦解了，1991年12月我刚好在莫斯科，当时前苏联三个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在白俄罗斯西部的别洛韦日森林签署协议，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这个协议被称为“苏联的死亡证书”。那时各种政治传闻小道消息充斥着大街小巷，经济状况每况愈下，俄罗斯老百姓对未来茫然不知所措。在物资奇缺的情况下，人们要把好大精力用在买生活必需品上，要买点副食品得很早就去排队，商店开门之前没人告诉你有还是没有，排了好半天等开门后也许只有几个人能买到。1992年新年刚过，俄罗斯政府宣布放开物价。在商品短缺的情况下，物价似脱缰的野马，一发而不可收。”听了刘老师的话，超哥点点头说：“是呀，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陪团来过一次莫斯科，也是苏联刚刚解体的时候，那时候商店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好多了。”
刘老师喝了口茶后接着说：“嗯，这也是倒爷们的贡献，不说我们中国倒爷，有不少脑瓜灵活的俄罗斯人在这种情况下发了大财。我做访问学者的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叫安德烈的年轻讲师，他经常找我聊天，从我这里了解了很多有关中国的事情，也跟我学了一些简单的汉语。那时候很多俄罗斯人都以穿着中国的风衣、防寒服为时尚，我也带了一些过去，安德烈帮着我卖，他自己也跟赚了一些钱。当时政府没钱，大学里连发工资都很困难，安德烈见做生意来钱快，便决定辞去大学讲师的工作，下海当倒爷，从中国进货到莫斯科卖。我告诉他，可以在北京日坛宾馆进货，他第一次到了北京时，怕他上当，我还要我弟弟陪着他去进货。他很聪明，跑了几趟后，就成了小批发商，从北京日坛宾馆进货回来，再批发给莫斯科的小商贩。他不愧是做过大学讲师的人，喜欢动脑筋，每次都会进回来很受欢迎的紧俏货，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有一次，在日坛宾馆，安德烈看中了一款羽绒服，款式新颖，价钱也可以。可没货，得再等三天。安德烈灵机一动，仔细地记下商标上的地址：河北石家庄……他马上乘车来到石家庄，找到生产羽绒服的工厂，一下子定了三千件，价格比在日坛宾馆便宜百分之十。这批货回到莫斯科一下子就全部出手，他也开始从工厂直接订货。从此，他跑得更加频繁，服装订单也从三四千件增长到一两万件。”听到这里，我不禁赞叹道：“这俄罗斯倒爷够聪明，比我认识的俄罗斯倒爷会做生意，这几年他肯定没少赚美金。”
刘老师点点头说：“是呀，原来住学校宿舍的安德烈第二年就在莫斯科大学附近最好的住宅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特意邀请我去他新家做客，家里也装修的非常豪华，都是一水欧洲进口的家具和电器。为了感谢我当初给他的帮助，还送了我块瑞士手表，据说价值三四千美金。”说着刘老师抬起手腕，露出一块很高档的手表要我们看，虽然我不懂手表，但这只手表看起来价值不菲。“他还买了辆奔驰新款车。最早他和女朋友两个人跑，现在他手下都有二十几号人，有一千多平方的库房。”我和超哥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超哥一竖大拇指“够牛的俄罗斯倒爷！”
刘老师喝了口茶后，呵呵笑着说：“他绝对是够牛的俄罗斯倒爷，他是俄罗斯第一批包机倒包的倒爷。到现在他自己单独包机，而且已经不是客机，是货运飞机。”我和超哥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我脱口而出说到：“太牛了，实在是太牛了，比中国的倒爷都牛。”刘老师接着说：“那是，中国的一般倒爷还真不能跟他比。一方面他脑瓜聪明会做生意，另一方面他有很多中国倒爷不具备的优势，毕竟他是在自己国家做生意，他对市场更加了解，还有很关键一点，他敢于冒险敢于尝试。他第一次凑了两三千美金，坐国际列到北京进货。赚了些钱后，嫌国际列时间太长，就开始坐飞机，用飞机托运的方式，这样从两个月跑三次，到十天跑一次。他进的货都是很应季的紧俏货，他的货更新速度非常快，他的客户也越来越多，到后来，他已经不单单是选择工厂的样品订货，他还去意大利法国买时装样板拿去中国下订单。生意做大了后，飞机托运的重量数量有限性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就开始和几个进货量大的俄罗斯倒爷一起研究起包机发货。你们知道独联体包机都降落在国内的哪个机场吗？”我和超哥异口同声回答：“肯定是北京机场了。”刘老师笑着摇摇头说：“错了，很多人都以为是在北京，其实是在天津机场。1992年10月份，一群独联体客人乘坐雅克—42飞机，由立陶宛起飞，当日安全降落在天津机场，这拉开了独联体包机在天津机场飞行的序幕。安德烈和朋友们也是包独联体国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飞天津，把货物装满飞机后，再飞回莫斯科。随着独联体倒爷们购物的胃口不断膨胀，仅靠独联体客包机承运所购货物已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便开始租用货机。我曾经和安德烈一起去过日坛宾馆和天津机场，日坛宾馆说是宾馆，不如说是一座特殊的商厦。每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琳琅满目地挂着各种各样的服装、鞋、日用品。独联体倒爷们用简单的俄语或简单的中文、或用计算器与摊主交流，天津的服装、旅游鞋，河北辛集的皮衣，还有南方的小商品等都是紧俏货。购物完毕后有专人用专车将货物运至专设地点进行打包、仓储，择日有专人负责租车将货物运到天津机场等待装机空运到俄罗斯等国。在天津机场的民贸市场里、候机大厅里、停机坪上随处都有黄头发、蓝眼睛的俄罗斯人。这些男女独联体倒爷们有的步履匆匆，刚刚走出候机楼；有的肩扛手提各种大包小包直奔安检通道进入候机大厅。机场仓库内外货物堆积如山，而且还有车辆源源不断地向库里交货。停机坪上一排一排的飞机多数是货机。据天津机场的工作人员讲，平均一天有五六班包机的货机进出。”
平均一天有五六班包机的货机进出，哇！我一算吓了一跳，那一年下来不是差不多有两千架包机进出天津机场，那是多大的运货量呀，简直是天文数字了。国际列倒包和这一比，已经不值一提了。另外，安德烈下海的故事也很好地印证了时下在俄罗斯很时髦的一句话“做导弹的不如卖鸡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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