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满足她对知识的渴望，他几乎是每周都要替她换一个家教。
语言、文学、历史、哲学、建筑、设计……
甚至是音乐、舞蹈、艺术。
不论是什么，她都能以最快的时间变成顶尖。
当你的孩子蠢蠢的，你会怒其不争，却也只会觉得寻常，因为这世间太多的人都是愚蠢的。
但是，当你的孩子大智近妖，你却会觉得可怕。
这就是个怪物。
是他一手创造出的怪物。
她的存在，几乎是******的。
她以后会怎样，顾西城是不安的。
他甚至会担心她丧失人性，变得藐视同类。
所以，他格外注重培养她的人格品性，请的家教都以人文历史之类的居多。
可现在，看着这孩子那冷酷叛逆的模样，顾西城仍是觉得，自己对孩子的教育很失败。
“顾西城，我讨厌你！”
顾夜白恨恨地骂道，她那么那么喜欢他，她把他当做全部，可是他竟然为了一个死人打她，还骂她。
顾夜白的小心脏，疼到极致。
顾西城别过脸，不去看她，实在是那孩子厌恨的眼神，如有实质一般，凌迟着他的心。
他几乎觉得，这就是白珊派来折磨他的。
顾夜白迈着小短腿，往外头走去，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淡淡地说道：“顾西城，我现在，打不过你，所以你才会得手。可你等着，等再过十几年，我就能赢你了。”
顾西城沉默着，轻轻呼吸着。
她说得的确是实话，她的身体素质，简直逆天，十几年之后，她绝对能成长成一流的杀人机器。
而十几年后，他已经老了，自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顾夜白接着说：“要不，你现在杀了我，你杀不死我，那就等我以后杀了你好了。”
顾西城呼吸几乎停了下来。
他曾经拒绝要孩子，因为生在黑手党，他时时刻刻得担心自己的孩子为了教父的位置从背后捅自己一刀。
顾夜白的出生，却改变了他这种想法。
他喜欢这个长得像白珊的小丫头，并且把白珊不想要的爱通通给了顾夜白，他几乎溺爱着这个小丫头。
如若不是在A市的时候慕言歌使劲手段想抢走她做亲子鉴定啥的，他肯定会把她养在身边。
放在意大利，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成长的，替她请一流的家教，教导她健康成长。
可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顾西城只觉得自己做人非常失败，不论是白珊还是顾夜白，都恨着他，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苍老了十岁，便叹了口气，说：“随便吧！”
顾夜白被这个字打击得快要死掉了。
又是这样……
她爱他的时候他不在乎，她恨他的时候他也不在乎。
好像，她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似的。
她气到极致，近乎暴躁地跑回了家，她告诉顾东：“我以后再也不要上这些无聊的课了，我要学武，替我请最好的武学老师。”
顾东诧异了一下，只好去请示顾西城。
顾西城咨询了一下洛奇博士，洛奇博士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顾夜白的体质的确强悍，恢复力惊人，但是，按照洛奇博士的分析，这都是以寿命为代价的。
练武的话，自然少不了受伤，一受伤，顾夜白的体质自动完成修复，这会让她的寿命越来越短。
顾西城其实也不希望顾夜白学武，虽然她的体质无疑就是个开挂器，她只要随便学学肯定就是一流高手，但代价太严重了。
但，顾西城觉得，他这么卖力地工作打拼，就是为了让女儿顾夜白惟所欲为，所以，他还是同意了顾夜白习武，只是，加大了对洛奇博士基地的投资，让基地专门设立研究项目，负责给顾夜白续命。
总之，一切都是钱的事。
钱不够，那就砸更多的钱。
顶多，也只是他更忙一些罢了。
顾西城对此事挺平静的，但是，顾夜白的师父，一定得好好找。
这个师父，品行一定要极好，他不仅要教顾夜白武功，还得教顾夜白做人。
所以，顾西城飞往中国，派人去找那种武学高手，最后选上了楚云笙，楚云笙五十岁的年纪，功夫不见得是国内最高的，但是他所学异常驳杂，书法、天文、地理无所不包。
楚云笙并不想收徒，顾西城带着顾夜白亲自登门，顾夜白长得精致可爱，看上去绝不是会学武的女孩子，但楚云笙很快就发现了顾夜白的不同，这个女孩的天资，简直惊采绝艳，而且才五岁，就能一本正经可以和他聊历史文化了。
楚云笙没有孩子，更没有后人，一时间对顾夜白特别喜爱，最终，还是收了这个徒弟。
甚至是，为了配合顾夜白定期的身体检查，楚云笙还特意飞去意大利，悉心教导顾夜白。
顾夜白学得飞快，老人家对顾夜白也是极其喜爱，虽然孩子有些偏执和叛逆，但对习武有一种执着，楚云笙为了让她学一些诸子百家的杂学，经常是用武功来诱拐她学别的。
所幸，顾夜白极其聪明，记忆力惊人，那一边习武一边学文，也不耽搁。
楚云笙有一种毕生所学终于找到传人的感觉，他一面带着顾夜白游历欧洲，一面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
可即便楚云笙刻意地放缓了教学进程，更多的带着顾夜白去游学去感受去体会这世界，而不是单向的填鸭式灌输，七年之后，楚云笙便教无可教。
他辞去了这份工作，重新回国继续隐居于山野之间。
顾西城得知顾夜白的师父已经不负责教顾夜白了，只好自己来教。
他把顾夜白接到了A市念书。
而没了楚云笙的约束，顾夜白那极具破坏性的一面立马爆发出来了，她各种打架斗殴，喝酒闹事。
这孩子身体素质天生的好，又练了七年的武，一般的孩子哪里是对手。
三年，便把整个A市闹得鸡犬不宁。
升高中的时候，顾西城发现，A市已经没有高中想录取顾夜白了。
不得已，顾西城只好帮顾夜白转学到了北京。
起先，顾夜白也闹腾得厉害，后来，慢慢就收敛了不少，高考的时候还大爆发考了清华大学。
这简直很不顾夜白。
顾西城派人查了一下，便发觉顾夜白和北京城的那位太子爷，牵扯不明。
顾夜白能变得这么好，顾西城对那位太子爷自然没意见，可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所以顾夜白要嫁给陆崇明，顾西城竭力反对的。
他并不希望把自己闺女送到陆家这种军政家庭里被欺负。
可顾夜白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她固执地逼着陆崇明娶了他，然后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被人虐得……体无完肤。
若不是顾西城留了个心眼，暗中找人护着顾夜白，顾夜白绝对被那群人玩死了。
这一年，顾西城四十三岁，生活于顾西城简直波澜不惊，他除了繁重的工作还是繁重的工作。
所以，顾西城病倒在这个冬日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适应。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病，就是感冒了，发烧了。
顾西城从小习武，身体素质好到变态，他就是那种哪怕三天三夜不睡也格外有精神的牛人，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他从未曾经历过。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顾西城年纪越来越大，他再也不像是年轻的时候，不论熬多久的夜，睡一觉就恢复了，也不会如同曾经那般，就连感冒也从不曾侵扰过他的身体。
窝在家里，一面吊着水，一面处理着公事，时不时还扯了纸巾擤鼻涕。
顾西城这个冬天过得有些糟糕。
顾东前来汇报道：“小姐已经接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看她。”
“不用。”顾西城摇头，“把她送去意大利，这件事做得隐蔽一点，对外一律宣布顾夜白已经死亡，然后全面挤压陆家商业这一块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再就是把过去收集到的陆家派系贪污受贿的证据捅出去。”
虽说，和顾夜白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致。
可顾夜白始终是他的女儿，他疼宠了二十一年的宝贝，陆家这么欺负，自然要付出代价。
只要他顾西城不死，就没人能碰顾夜白。
“是的。”顾东点头，然后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主人，“只是，您的身体，还是应该多注意休息，睡一觉会好很多。”
提及这个，顾西城就烦得要命。
那种身体虚弱、犯困、流鼻涕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顾西城厌恶极了这样生病的自己。
好像一生病，灵魂都变得虚弱无比，然后脑海里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四十几年乱七八糟的人生。
比如说，似乎是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白珊；比如说，和他的关系越来越糟糕的顾夜白。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提醒着顾西城他多么失败，哪怕他每年的收入都高到天文数字，顾西城却仍是觉得此生异常失败。
“没事。”
因为生病，顾西城的声音有些嘶哑，面对陪伴多年的下属的关心，顾西城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温柔，他说，“你早点下班吧，不用管我，待会儿点滴打完我会自己拔针的。”
顾东却只觉得自家少爷这些年愈发的平和起来，可说实话，顾东更怀念当年无法无天、骄纵任性的顾少，那时候的顾西城，会有一种不论什么他都做得到的意气风发之感。
可这些年的情场失意以及亲情的缺失，渐渐磨平了顾西城身上的棱角，他整个人变得圆融起来，甚至是身上，旁人或许不曾察觉但是他们这样的亲信一眼就看出的失败和颓废之感。
其实，顾东一直觉得顾西城大可不必这么辛苦，只需要放弃白珊小姐，那这天涯之下，哪里不是芳草，哪怕顾西城现在四十出头，可他事业有成，长相俊美，绝对是优质大叔一枚。
可这些话顾东不敢说，便只是道：“我就在外头陪着您，有事叫我！”
顾西城应了一声，便继续忙工作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点滴吊完。
顾西城挂了一瓶水，就有点尿急，跑到厕所放了一通水，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便有一种自己果然老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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