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隔着墙，站在门外也感到一丝肃然，她真后悔答应回来了。
小孩天真单纯，拉拉她的手问：“妈妈，怎么不进去呀？”
侯静突然意识到站了很久，找出钥匙开门，她说：“今天不要在外公外婆面前提起舅舅。”
“为什么不要提……”
侯静拉着女儿进来，和想过来帮忙提行李的保姆点了点头，“听妈妈的话。”换上拖鞋，小公主用怀疑不解的眼神看着妈妈，扯着大衣跟着进去。
“我妈和我爸呢？”
保姆拎着茶壶走过来，冲了杯小公主最爱喝的奶茶，恭敬道：“上午去医院医院，估计马上就回来了。”听见小公主说声谢谢，她笑了笑。
茶色清澈明亮，她慢慢抿了一口只有较少的苦涩味，甘醇回味口齿留香，她也曾为表孝顺买茶叶回来顺便做点功课，手里这茶是好茶，“刘嫂，这是什么茶叶，之前没有喝过。”
刘嫂指着厨房透明柜说：“之前你送的都喝光了，这是刘申送过来的。还有另一种是陈氏送的，但老先生说不好喝。”
侯静放下茶杯，刘申是老相识，年纪还小但就是一股子文绉绉的气，之前几年刘申他爸过世去过他家，装潢都是复古式，桌椅床榻也都是往以前的年代靠拢，他送茶叶一点都不奇怪，陈氏是哪个陈氏？
“刘嫂，陈氏是万家福那个？”
老保姆忙着拖地，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站起来思考一阵才说：“应该是吧，之前老先生好像说过万家福什么，我全忘了。”
侯静没继续问，一副领悟的表情，等了会还是不见二老回来，牵着女儿上楼去房间。
卧室还是走前的模样，侯静由女儿拉进去，全是粉嫩的颜色，其实她本人是喜欢中性色，小公主早就玩开了，她站在窗口眺望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车从远处驶近，有种预感，就是他们。
侯政由老伴扶着下车，旁边的年轻司机上前说了句话，张淑芬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拍拍腿上的雪花，“时间也差不多。”
侯静看了看就让女儿一个人先玩，自己下去，比较冷淡的开口：“爸，妈。”
对女儿，是真的见面少，张淑芬进来就放下丈夫走过去，面露喜色，扬起头对刘嫂说：“今天菜做多一点。”
刘嫂了然，笑着回应：“知道了，放心。”
“外孙女有没有回来？”
侯静被问的一笑，点点头，“在上面自己玩，我也没请几天假，估计你们找我回来有事要谈就没让她下来。”她不想被父亲拖着走，如果没有这件事，她还是很乐意回来的。
侯政喝口茶缓缓肠胃，“事情是怎么样的，你妈也在电话里告诉得差不多了，你是怎么想的？”
侯静身后开始滴冷汗，满分试卷该怎么答不用人教，但她不糊涂，“阿皓有自己的打算，我不太想插手这件事，他今年33岁，已经不是由你们掌控的年纪，处个对象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好，觉得幸福能过一辈子，而且男的也没有女性那么复杂会搞花边新闻，我作为姐姐，是支持他的。”
“你们还当不当我是你们爸爸，女儿站在儿子这边，儿子把我踢出公司？”
侯静知道，电话里张淑芬表达的很气愤，说到底是放不下那块大肉，而弟弟开始清理周边不让他们靠近，按照国际惯例让他们拿着钱过日子，开始真正的安享晚年，做的真好，连着她心里都觉得爽。
身子不适要少动怒，侯政以为女儿会站在他这边，听到那番话哼哼直喘气，“那是个怪物！就为了一个孩子和一个男人，他这么对自己身生父母。”张淑芬替丈夫补足下面的话，“阿皓从小就听你的话，你让他清醒清醒别做出什么傻事，哪有和男人过一辈子的，把孩子接回来，公司的事我们也就不计较了，实权捏手里对我们已经没多大好处，就想见见亲孙子享享福，你为他想想。”
侯静看着父亲茶杯里升腾的白气，嘴里开始发涩，之前称赞的茶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难喝，“他不是听我的话，只是记得我从小对他的好，我跟你们明说吧，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有多早呢？早到你们不敢相信，我一开始和你们的反应一样不能接受，但他是我弟弟，他做事一向稳重，既然和我公开了就说明他是下定决心要干，最近几次的聊天我感到他很明显的变化，变得温和了点，其实是男是女真的不重要，肖卓的经历的确是让人不敢相信，但过日子是侯皓要过，不是你们。为了个孙子你们也真是煞费苦心，别想了，我不会帮你们的，而且我自认为也帮不到什么。”
“连你也和我们对着？”侯政怒道。
侯静无奈耸耸肩，看向这对夫妻，心中有说出一切后的舒爽感，“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是养育了一儿一女，但是只有我算是跟你们亲近点，我是怕你们老了之后太可怜没人送终，不说侯皓了，我当年也是对你们很寒心，说个难听的话，这都是你们自己作的。”倘若夫妻俩对儿子关爱一点，侯皓肯定是会亲近他们的，双方关系融洽的话什么事都可以坐下好好谈，但是偏偏老头子□□惯了，张淑芬又是个没主见只能呆男人背后的。
说到底，他们不是合格的父母。
“手里握着10％，还有什么苛求的呢？我和圣菲晚上不回家住，话说的再多在你们眼里也是一文不值，你们现在都比较激动，不如静下来好好想想，这次我回来不是处理它的。一家人连表面的和谐都没了，谁都不想发展成这样。”
侯静冷笑一声，上楼接女儿离开。
玩的正开心突然拉着下楼，小公主看见外公外婆挣脱开妈妈手跑过去，“外公外婆。”在张淑芬和侯政的脸上都亲了一下，没察觉的俩人现在的低气压。
看见外孙女，张淑芬拢拢头发抱着她也亲回去，在小孩子面前还是少说些话，她看向侯静，眼里透露挣扎，“很久没见她了，吃过晚饭再走吧。”
“妈妈，我们不睡在这里吗？”小公主在外婆怀里转过身，好奇问。
侯静看向老爷子，满脸发红，隔着几步远都能看见不断起伏的胸脯，对这个外孙女他们还算疼爱，也没像她小时候那样反倒是真当成了公主宠溺，她缓了神色坐下妥协，看看女儿点头，“吃过晚饭再走。”
侯政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人坐着生闷气，气的是他老了，管不动两个孩子。
侯静收回目光摸摸女儿头顶，想到明天的打算还是决定住在这里。
回国的消息没告诉侯皓，第二天上午，侯静将小公主放外婆那独自出门，换了一件比较和气的衣服，总是工作的西装会让对方有压迫感，说是过年才回来看看，现在是提前了。
装修提前完工，就是有点油漆味，不过已经很淡了，肖卓签收了桌椅招呼人帮忙抬进去，左等右等终于到货，一个个查看没有瑕疵，看司机师傅抽烟，立马到旁边超市买了包冬虫夏草送过去。
身旁的大师傅像看鬼一样看着他，司机师傅差点笑开花，等人走了，肖卓呼口气暖手，问：“怎么了啊？”
大师傅摇摇头，“你真是有钱，送人一包香烟120，”
有什么不对吗？肖卓站了一会不好意思道。
“我有朋友抽烟但我没问过他，就问哪个好一点的，然后服务员给我这个了，其实我还惊到了一包烟130，是不是香烟都这个价格？”
哪个人给工人送这烟，大师傅叹气，看一眼旁边超市决定以后再也不去里面消费了，坑人就算了还提高市面价格。
这时，一鸣抱着他的大腿软糯说：“张伯伯说贵的烟要在场合抽。”
肖卓这才反应过来，“算了算了。”人家本来没义务帮忙抬东西，就当，好心有好报。
这样一想，他对着大师傅咧嘴尴尬大笑，抱起儿子亲了亲占便宜，一鸣忙用手遮脸，身子急的往后仰大叫：“爸爸你又亲我。”扑腾吵着要下来，抓起榴莲的绳子就往店里走，转头冲着肖卓吐舌头。
倒退着走也没注意走偏了道。
“一鸣大了，不让人亲。”大师傅感叹一句立马朝小孩喊，“后面是垃圾桶！”
眼看着一鸣还没转过身要撞上，侯静下车走到垃圾桶前面扶了一下，说道：“小心。”
扑通拉着榴莲坐地上了，一鸣抬头看向她，张着嘴巴觉得面熟，挠挠头又说不出是谁，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爬起来鞠躬说：“谢谢。”有点害羞，说完就跑到肖卓身后了。
刚刚还特神气，现在羞羞答答的，肖卓从自己腿后面将一鸣拉出来，看女人样子是来店里买东西的。
“谢谢你。”
侯静看着肖卓带着一鸣走到面前，笑了笑说：“你是肖卓？”
面前这人估不出岁数，他愣愣点头，“我是。”在脑袋里转悠几圈还是不记得哪里见过。
难道是最近记忆力不行？
第一次见到弟弟口中的人，侯静从上至下打量，是个普普通通的男性，侯皓主要负责娱乐业，现在万腐时代逐渐来临，她知道现在侯氏还投资了一部有同志隐藏线的电影，这个圈子里长得好看的男人想要快速出人头地，陪老板吃饭什么不可描述都不是问题，她以为侯皓会找一个长得赏心悦目的，没想到大大出了意外，弟弟找的对象除了看上去阳光点，不是说长得难看，只是循规蹈矩的五官凑在一起顺眼，属于丢马路上没有识别度的人。
震惊之余，她暗下眼眸，看低侯皓了。
侯静伸出手摸摸一鸣的脑袋，“还记得圣菲吗？”
一鸣露出半个脑袋看衣着精致的女人，听到好朋友的名字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圣菲的妈妈！”
“对，我就是。”侯静站起来向肖卓伸出手，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侯皓的姐姐，侯静。”
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手，肖卓脑袋几乎空白成白纸，傻站着好半天没动，最后慌慌张张伸出手去握，对方含着笑仿佛也看穿他的窘意，轻轻晃了三下松开，“进去坐坐？”
对方的到来太意外了，他想一个电话打给侯皓骂过去，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到店里坐下来都有些不自在，一鸣扒着透明门看就是不进来，像是在等什么。
侯静顺着肖卓的视线转过去，说道：“圣菲今天没跟我来。”
一鸣回头可怜兮兮看着两大人，松开爪子走过来，鼓起腮帮子说：“我没有等她，是榴莲要看外面的风景的。”
肖卓捂住眼睛，人家也没问你啊，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榴莲是谁？”她惊讶问。
一鸣扬扬手里的绳子，本来坐着的猫崽跟着走动‘喵喵’直叫，他抱着猫举给侯静看，“它就是榴莲。”
侯静被逗笑了，摸摸猫头让他跟着坐下，不过小家伙黏爸爸，选择爬到肖卓的腿上。
肖卓说：“去和李文姐姐玩，爸爸有事。”
一鸣仰头看他，又看看对面的侯静，没说话。
肖卓低头亲了一下儿子额头，拍拍屁股让他下去，“乖。”
“……哦”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一鸣抱着榴莲跑开了，透过小孩子，肖卓看到大师傅牵着一鸣进操作间，估计是给他吃什么好吃的。
终于安静下来，侯静刚想开口，就见对面人突然起来，说声抱歉就往后面跑，估摸3分钟的样子人出来了，手里端着两杯饮料，肖卓递过去一杯，“热牛奶，店里刚刚装修过还有股味道，别介意。”
“不会。”手靠着杯沿取暖，侯静喝了一口说道：“其实跟阿皓说是过年回来看你们的，这次被老俩口叫过来正好提前见见你们。”
肖卓扯扯嘴角，别又是来抢孩子的，他没兴趣和女人动粗口……
几乎是同时，侯静看着对面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你不要紧张，我是站在你们这里的。”
肖卓摇摇头，今天算是见家长了，可是他还没想好，没想好真的和侯皓在一起，如果没有出现侯政夫妻，说不定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拖泥带水。
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肖卓呼出一口气，推至侯静面前，“你说早了，我，还没想好真的跟他在一起，这个戒指在我这千斤重，我想我没有心理承受力去接受它。”
“……啊？”侯静目瞪口呆。
正是早晨阳光最好的时候，戒指的边缘折射光亮一点点刺进他的眼睛里，他收回手塞口袋里捂暖，“我不知道该怎么还给他，麻烦你交还给侯皓。”
侯静拿过那枚戒指细看，还是当初那枚，内侧‘h’字样清清楚楚，侯皓果然还留着，“这是侯皓最喜欢的一位设计师作品，所以当初离婚了他也没处理掉。”忍不住想笑，还好肖卓没自己给他，不然得气成什么样子。
“这个还是你自己交给他吧，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太好插手，他不是老爷子那种性子，有问题就说出来，总会解决的。”她把戒指又推回去，小东西在口袋里捂得发热，离开它了，指尖倒是冷下来。
“我就一个儿子，我不想离开他。”肖卓在桌底握紧双手，看向窗外，他记得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大晴天，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把相机带出来真是可惜了。
侯静明白了，搞了这么久，侯皓还没让人家安心，她勾勾额前的碎发笑道：“侯皓没想分开你们两个。”
“但老爷子会。”他坚定回答，侯政那态度恨不得杀了他把一鸣带走，眼里的唾弃根本就没有掩藏。
侯静闻了闻空气里淡淡的油漆味，掩掩鼻子，说：“为什么不相信他会处理好？”
拿起杯子喝掉大半杯饮料，从喉咙流到肚子里能感受到流动的方向和速度，身子仿佛都暖过来了，肖卓擦擦嘴笑说：“一开始他就是以孩子为条件跟我住一起的，其实我们后来相处很好，我也想大不了就这样吧，但经过侯政的事，我觉得很麻烦，生活全被打乱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跟第一次见面的侯静说这么多，可能是因为对方身上的气质太干练了，清爽简单，超越他认识的所有女性，或者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商场女强人，那种气势就算是穿上再淑女的衣服都没法遮盖，几乎是让他这个男人折服。
一边喝着牛奶，侯静一边暗地给弟弟点蜡，这情商真的没谁。
“不满意就打架，男人的问题啊都是在打架中解决的。”她豪爽的给出一个方案。
这个方案戳中肖卓的心里，瞬间没了阴霾犹如醍醐灌顶，亦或是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那股清凉让你浑身都打颤。
“我今天来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和你认识一下，你千万别有负担。”
“哇——爸爸有血呜……”一鸣张开手从后面跑出来，手伸给肖卓看。
两人的视线立马就被小孩吸引了，肖卓‘卧槽’一声大喊，宝贝儿子流鼻血了，赶紧让他后仰，血一滴滴往下止不住。
侯静翻出面纸塞小孩鼻孔里，把头端正，对肖卓说：“不能后仰，让他捏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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