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股东代表团还在开会讨论，由不得他们不急，参股的几方都算不上什么大型公司，陷在这家工厂的资金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一笔款项。
如果一个月里还找不到买家，接下来走拍卖程序耗时长不说，拍卖价格还会远低于市场价值，而且拍卖款还要优先支付员工报酬、债权单位还款，到他们手上的只怕根本剩不下多少。
努力挣扎了几个月寻找买家，一直不见成效，正值山穷水尽之际，突然出现陈文浩这根救命稻草，自然想牢牢抓住。一堆人开会讨论今天的得失，商量明天的对策。
从今天接触的情况来看，陈文浩对于工厂的设备情况并不是很满意。可笑他们一开始以为这个IT新贵是被突来的财富弄晕了头，还想着忽悠一把打打土豪，结果被人家用专业水准啪啪啪打脸了。
当时代表团上下都有点慌神，以为这笔生意就要黄了，可是回过神一细想，不是有句话叫做：挑剔的顾客才是真顾客。对方花费这么多精力，把厂里设备和生产线都点评（贬低）了一遍，正说明对方有意购买啊。
众人打起精神，开会讨论明天如何应对必然的压价。5.8亿的报价不是不能谈，但他们也是有底线的。
股东代表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李建国却孤零零地骑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股东代表们留下了厂长参与讨论，却根本没人搭理他。他自己也知道今天说话站错了边。
“唉，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每次一说到技术就忘乎所以，吃得亏还不够多？”老李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自己。
作为60年代生人，老李今年已经50出头了。作为80年代的大专毕业生，在当时可算是紧缺人才，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江海市的一家国营大型机械厂。他为人老实木讷，一心只扑在技术上，不知道和领导打好关系，工作几年后，同期进来的大学生都坐进办公室了，有的连福利房都拿到手了，他依然被留在车间一线岗位。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难过，有一次遇到一项生产技术难题，他对领导的判断提出了质疑，事实最后证明了他的意见是正确的。领导从此没给过他好脸色。由于他坚持岗位技术规范、要求工人操作必须遵守规章准则，又不被基层工人所喜欢。
熬到九十年代末期，国企下岗潮来临，他作为厂里技术最好的，却被第一批下岗。接下来的十几年，他只好离开家乡，凭借过硬的技术在江浙的私人老板工厂里做事。前几年，这家电池厂公开招聘负责技术和生产的副厂长，他成功应聘，才算和妻子结束了多年两地分居的生活。
在电池厂的日子依然暗潮涌动，厂长是大股东派出的，懂营销却不是很看重技术，各大股东都在厂里有派驻人员，只有他这个公开招聘的岗位属于无派系人员。可想而知，工作中也是动辄得咎。
其实，产品不景气的趋势在前两年就开始显现，他也曾提交过技改方案，希望改造生产线用于动力电池的生产，可惜最终没有得到同意。所以这次陪陈文浩现场考察的过程中，突然提到了动力电池的事情，他一时口快，将脑海中思考许多的方案说了出来。
如今看来，又要重新找工作了。老李一边想着过往的经历，一边又叹了一口气，身下的老式自行车也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在老式小区的狭窄道路上听着尤为刺耳。
算了，再做几年，儿子也该成家了，就退休吧。老李心里暗暗地想。
***
第二天的会谈，出乎工厂股东代表们的意料，陈文浩没了第一天的咄咄逼人，也没有报出一个他们预想中的地板价，而是在谈判的一开始，给出了一个己方似乎能够接受的报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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