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
审讯室。
穆凡斜斜靠着木椅椅背，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开，叼了一根在嘴上，滑开打火机的盖子，青蓝的火焰凑近烟，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着在眼前散开，略略模糊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然而一双眼睛更显深邃难测。
相比他从容自得的姿态，隔着一张桌子的小警员显然紧张多了。
审讯的任务是局长交代下来的，该问哪些问题，笔录如何写都早已定好，可穆凡徐徐缓缓的姿态却教人莫名感到压力巨大，但凡审过他一次的都不愿或者说不敢再去。怕一不小心得罪他，也怕得罪齐家偿。
齐家，还没倒呢。
于是，这前辈们不愿干的活就落到了新来的小警员身上撄。
小警员是个女孩子，自打穆凡进审讯室开始，心就加速跳个不停。
有些人天生自带气场，何况，那是一张足够英俊魅惑的脸。
小警员握笔的手擂起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那个，穆、穆少……”
声音弱弱，完全没有一点审讯警员该有的气场。
长指夹了烟抖了抖，烟灰落在地上。穆凡未掀眼皮，菲薄的唇微动，“刘局长打算继续耗到什么时候？”
低沉的嗓音凉漠，幽邃的眼底亦是冷冷漠漠的光辉。
刘局长是穆青云的人，从穆凡配合进来接受调查开始，每天有不同的人“审讯”他，但后面两天问的都是和第一天同样的问题，每天重复。
毕竟齐家未倒又闹得凶，装装样子还是需要的。
穆凡敷衍但还算配合，不过，他的耐心也就三四天，原本算着今天该回去，没成想竟又重复审讯，这就有点蹊跷了。
审讯室的白炽灯将光线不甚明亮的室内照得冰冷而惨白，穆凡喷吐出的烟圈缭绕着缓缓腾散，他在烟雾后掀了眼，幽邃的眸漠淡地睨向小警员。
“我的耐心有限。”
嗓音低低沉沉十分好听，却凉漠得毫无感情，甚至充满压迫感。
他在表达不满，也是在宣告。
小警员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站起身，白炽灯的光从头顶打在他身上，挺拔高大的身量投下的阴影有大半越过了桌面笼罩在小警员身上，小警员顿时有些发怵，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开口：“您、请……请您配、配合……”
穆凡闻所未闻一般，径自拉开审讯室的门。
“穆少！”
“穆少，您不能走……”
长腿已经迈出去。
小警员跟在他后面，不敢去拉他也不敢挡到他前面，目光四处求助，整个警局里的前辈干看着，急的小警员眼冒泪花。
大步流星往外走的挺拔身影却突然停下来，而后侧身退后避开。
迎面挥来的梨木拐杖扑了空。
“刘局长，让一个杀人凶手来去自由！这就是你们警局办的好事和交代？”齐家老爷子仇视地目光剜着穆凡，老头子花白的胡子和拄着拐杖的手均颤颤巍巍。
齐老爷子高寿八十有八，膝下儿子众多，孙子却独齐宓一个，虽知齐宓性格阴郁性向偏颇，仍宠爱有加，但一颗独苗却因为穆凡而死，他发誓势必要将穆凡送去地下和齐宓作伴。
然今日一见，被忽悠得不轻。一时气血上涌，挥拐杖都有了力气。
刘局长跟在稍后一步，被点了名，上前，说起话像打太极和稀泥。齐老爷子气极，生满老人斑的脸通红，身体摇晃。
齐家老管家赶紧扶住他，齐老爷子点着手，摇着头，“好好好……太好了……”
他曾经一手提拔的人原来倒了穆青云那头，对着他两面三刀。
穆青云势力爬得越发深广，倪家归了中立，而原本中立的庄家却有站穆派的趋势，以势压势，齐家大不如前，他老头子要拉穆家人陪葬，虽有支持，上头亦说会给他交代，但就目前一见看来，说得再好听，下面的人两面三刀，大约也是拖着，说不定还不待他老头子闭眼蹬腿，他孙子的仇就不了了之！
想到这些，齐老爷子心口都是悲凉。
齐家香火在齐宓这里已断，既然正常的方法无法奏效，倒不如就此射杀，复了孙儿死仇！
齐老爷子年轻时也扛过枪打过战，虽已年迈，拔枪的动作依然利落。
他从跟随多年的警卫员腰间拔枪，枪口向着穆凡，二话不说扣扳机。
穆凡眉眼立沉，跳着躲开接连迸射的子弹。
齐家的人，都是疯子吧。
子弹耗尽，齐老爷子丢掉那块烂铁，颤着步子举着拐杖去追穆凡，穆凡闪避着躲开。
这种随时可能背气挂掉的老头子，若跟他起龃龉和肢体接触，万一老头子闭了气，那就麻烦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见温妍，他的孩子妈。
齐老爷子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追得气喘吁吁，瘦到颧骨突出的脸面色红得异常，却依然不肯放弃。
穆凡拢紧眉心不断避让，齐老爷子攒足力气将拐杖挥向他，他欲往后退开，后背却撞上了小警员，这小半秒的耽搁，那一棍子就要打到身上来，穆凡下意识抓住那根拐杖，然而还没使力，齐老爷子眼一翻，身子便晃了两下，而后就是直直倒下。
“快，叫救护车！”
……
David定的是头等舱的机票，可是宽敞舒适的位置，温妍却怎么坐都不舒服，就像有时候觉得身上痒却说不出到底痒在哪个部位，但就是怎么抓都抓不到点。
她的左肩伤口隐隐泛疼，有时扯动一两下，她就会以手心虚罩一下，蹙眉忍过。
刚开始的这一段航途气流不是特别稳定，飞机略颠簸，再加上气压原因，温妍实在难受。
David早就发现她不适，所以飞机起飞之后查看了她的伤口，问了乘务员要新纱布等医药用品给她重新包扎过。他是一名骨外科医生。
飞机小小地颠了颠，温妍伤口又扯疼了，她蹙眉，David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按服务铃想叫乘务员再拿两个软垫，笑容亲切的乘务员当即就在面前，且手上已经拿着柔软的枕头。
乘务员帮着David将枕头给温妍垫在靠背，又将座椅调了角度，温妍这才觉得略略舒服一些。
“您的热水。”另一名乘务员端来一杯水，温妍以为是乘务员见她不适贴心倒来的，她颔首道谢。
她现在只盼着飞机快些到，她还没有给穆凡打电话。柳阿姨和莫谦陆雨菲都以为她外婆病危她妈妈才急着带她走，如果穆凡回来问起，他们顶多也只能告诉他她和妈妈回了S市。
端起水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既不温凉，也不烫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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