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褐红的街面上。
一辆牛车缓缓地行进着。
驾车的是位宽袍大袖的老者,留着浅浅的山羊胡。一手牵着牛鼻绳,一手握着牛鞭,低声吟颂着《过秦论》。车上盘膝坐着一位灰色官服的胖子,微闭着眼,脑袋斜搭在肩上,眉宇之间,有凛然之气。
牛车在一座门漆斑驳的小院前停了下来。老者敏捷地跳下车,轻声唤道:“大人,到了。”
胖子闻声睁开眼,扶着老者的肩跳下车,左右打量着自己的官服。老者连忙小心翼翼地掸着胖子身上看不见的尘土。胖子也极配合地转动着身子,挺挺腰,抖抖袖,头一扬:“谭师爷,我们进去吧。”
胖子右手摆到身后,左脚刚稳健地斜出一步,谭师爷就惊叫道:“大人,小心!”
胖子还来不及反应,一匹快马已飞奔而来,急驰而去。
谭师爷冲着马蹄声喝斥道:“粗鄙之徒,好大的胆子,童县令在此都不下马避让,真是无法无天了。”
“大人,我叫於狱掾速去追拿此人。”谭师爷怒气冲冲地就欲夺门而入。
胖子正是杜城的县令童俊鹏。
童俊鹏腆腆肚摆摆手,道:“谭师爷,算了,算了,何必同这等小民计较。莫晦了我的心情。”
谭师爷回过身,还是满脸怒容:“大人,这种人应该逮进县衙,送他一顿皮肉,才会长记性。”
童俊鹏依然不急不躁,乐呵呵说道:“师爷呀。若要论错,也是在我呀。我堂堂杜城县令,平日疏于教化乡民,才会发生此等违规反礼之举。”
“大人既然如此自嘲,学生就无话可说了。大人,请。”
谭师爷不再言语,取下牛车上的礼盒,躬身走到童俊鹏前面,几步登上台阶,举手轻叩门环。
门环未响,门就开了,探出一个满脸笑容的黝黑脑壳,响起一串炮竹般的笑声:“哈哈哈,童大人,谭师爷,早哇,快里面请,里面请。黄七,魏六,童大人来了,快快上茶。”
谭师爷急忙侧身一旁,将童俊鹏让到前面,才对开门者拱手道:“於狱掾,恭喜,恭喜。”
於镇魁垂立另一侧,对童俊鹏深施一礼:“童大人请。”
童俊鹏对於镇魁点点头,阔步迈进门。
谭师爷也跟着进来了。
於镇魁随意看了看街面,一回头,门楣上竟然插着一支袖箭。於镇魁探手取下箭,才发现上面还扎着一个纸卷。展开一看,嘴角顿时浮起一丝冷笑,将纸卷藏进了衣袖。
童俊鹏踱进客堂,黄七和魏六笑脸奉上热气腾腾的紫阳毛尖,然后又退回灶房忙碌去了。
於镇魁客气地接过谭师爷的礼盒,又恭敬地站到童俊鹏身边:“童大人,卑职寒舍简陋,又无多余人手,照顾不周之处,请多多包涵。”
童俊鹏端起茶杯,吹吹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微微吁了一口气,环视着简朴的客堂,缓缓说道:“於老弟见外了,从今往后,你我就是自家兄弟了,还客气啥。”
於镇魁嘿嘿笑道:“都是童大人和夫人关照卑职,才得以高攀二位,卑职感激不尽。”
童俊鹏道:“对了。怎么不见小鱼儿呢?”
於镇魁正在迟疑如何回答,就听见屋外响起女儿的喊声:“爹,我回来啦。”
於小鱼领着刘疾休一行人涌进客堂,她跑到於镇魁面前,抓着父亲的膀子摇来晃去:“爹,我走的这些天,您有没有想我呀?”
其实,於小鱼离开杜城也才不过七八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