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刘疾休就望见了长安门。
十年前,刘疾休也是从长安门离开上京去的杜城。
那一年,刘疾休七岁,住在永巷。但他常常去掖庭玩耍,那里玉宇琼楼,雕梁画柱;亭台轩榭,花草繁盛。那里的墙壁一年四季都散发着芬芳。那里,有好多娇丽香艳的妃嫔,有好多顺眼低眉的奴婢,还有好多朝气蓬勃的玩伴。
刘疾休可以和他们一起捉迷藏,放风筝,荡秋千。只是夕阳越过东边高墙的凤檐后,他只能一个人孤单单的回到永巷。而其余的伙伴,都是有牛车坐白马骑,或者有娇滴滴的姐姐背,有没胡须的哥哥抱。
一个娇阳高照的晌午,刘疾休正和小伙伴在池沼边捞金鱼,庭里专门照看他们的嬷嬷突然叫他们各自回家。
他们正缠着嬷嬷不走,来了好些步履匆匆的奴婢,她们一言不发地将黑布白纱挽在梁柱上,缠在回廊上,盖在鲜花上。
刘疾休明白,宫里有人死了,他急忙跑回家,躲在哑叔的怀里都在瑟瑟发抖。
晚上,家里来了个客人。他没有看清客人的脸,因为那位客人没有进屋;他也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因为哑叔是哑巴。
第二天,哑叔带他离开了上京城。他问哑叔去那里,哑叔指向远方。他问哑叔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哑叔摇头。
他看见哑叔的眼角湿湿的,便不再言语,坐在骡背上默默地流泪,在心里向小伙伴们一一的道别。
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刘疾休心道,我一定要去永巷看看,去掖庭走走,找找那些伙伴。他们都还好吗?
“哇,好高的城墙呀。”
鱼小芋的惊叹,把刘疾休从沉思中唤了回来。眼前的城墙,在他看来,比十年前矮了些。
楚吟吟对鱼小芋的大惊小怪有些不屑,但相处了两日,有些话便说不出口了。她莞尔一笑,道:“是吗?我觉得比杜城的也高不了多少呀?只是那城上的军士倒比杜城多得多。”
身旁不时有路人和马队经过,也是对着京城指指点点。
鱼小芋嘴一撅,依然两眼放光地望着长安门:“楚吟吟,你是嘲笑我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吧?你来过京城几次?告诉你,我外公外婆就住在京城里,开着很大的绸庄呢。”
鱼小芋这一说,楚吟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嘻嘻一笑,假装讨好道:“哟,你外公外婆就住在京城呀,那小芋头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咯。到时候还是请我们去开开眼界哟。”
楚一笑催马紧走几步,来到刘疾休旁边,也是满脸兴奋之色,道:“疾休,你到京城有什么打算呀?是来逛逛呢,还是谋个差事长住?”
刘疾休摇摇头,满眼迷茫,想起昨晚太爷爷说的那番话,他更是无比郁闷,道:“我也不知道。先把小芋头送到她外婆家再做打算。若大个上京,应该能够容下我一个刘疾休吧?楚兄,你呢?”
楚一笑望着上京城,也是心潮起伏。他落草为寇,以为会在山林了结此生,也许是终老,也许是早逝。后来幸遇恩师,他也从没想过来什么上京城。劫了刘不去的马,阴差阳错遇上了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丢了众弟兄的性命,无颜再在青牛岭称王称霸,只好跟着刘疾休来京城。
楚一笑低下头,面有愧色:“唉,不瞒你说,我也是不知所措呀。在这天子脚下,总不能重操旧业吧。可我除了一身蛮力,会些拳脚,又能干点什么呢?就去干打铁匠吧,哈哈哈。”
楚一笑是自嘲的笑,但他笑得从容,坚定。不管如何,他得开辟新的生活之路。
“二位,谈兴正佳呀。是英雄,何愁无用武之地?”
阴明驱马来到刘疾休身旁,拱了拱手。
上京虽好,不是他的栖身之地,他的梦想在杜城,他的主子是刘不去。上京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超级驿站而已。跟着刘不去来,跟着刘不去回,十天半月,他才不会去想来上京的目的呢。
他连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对刘疾休道:“刘疾休,君上叫歇息一下,喝盏茶再走。”城门开启的时间还未到。
长安门外的官道两旁,有许多茶铺,饭铺,还有许多卖日常用品的棚摊。
桑梓安已选了一家较荫凉的茶铺,招呼掌柜将桌椅细细地再擦拭一遍,才安顿刘不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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