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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把赵先生叫到了侦探社。
“小伙子,怎么样了?茶壶呢?!”一进门,赵先生就嚷嚷了起来。
“啊,在这里,谢谢您。”我赶紧把茶壶递给赵先生。他仔细地检查了许多遍后,才收了起来,但仍是一脸的不悦:“我可够信任你的,要不是看在羽儿求我的份上,怎么可能借给你?”
“啊,是。也谢谢羽儿。”我向站在旁边的羽儿点点头。
“真是!羽儿她大妈问起我来,我还帮你们撒谎说是拿去看能不能修的再好一点儿了…跟我老伴撒谎,可真比吃了我还难受你们知道么?!”
“看来您对夫人的重视和宠爱是真的。”我笑了一下:“只可惜,您的夫人在这件事上却对您撒了谎…”
“…你…你什么意思?!”赵先生满脸的愤怒与惊愕:“你的意思是,我老伴骗了我?!这是她自己失手摔碎的?”
“严格来说,您夫人并没有骗您。您一直询问您夫人是否是‘失手’,或‘不小心’摔碎了,从这点上来说您夫人的确没有。”
“你!叔叔你说——大妈她故意摔碎的!?”我提前并没有跟羽儿说明,在听见她大妈说谎时就一副困惑表情的她,此时忍不住出声了。
“胡说八道!你个小兔崽子!”一向保持这风度的赵先生忍不住骂起人来,“这茶壶可是她最重视的宝物!你的意思是,她喜欢这茶壶是假的?喜欢我也是假的?!你说话过不过脑子?!!”
“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只是从事实上说话。”我示意羽儿安抚一下她伯伯,接着说道:“茶壶您在用之前肯定是仔细洗过的吧?那么上面的指纹就只有您还有您夫人的指纹就不足为奇了。”
“你是怎么搞到我和我老伴的指纹?!”
“那个…对不起,赵伯伯…”羽儿赶紧道歉:“您的指纹是那天在这里喝茶时留下的,而大妈的是我请她去喝咖啡,特意嘱咐店员后…”
“你个小丫头!你,真该让你爸好好收拾收拾你!”赵先生的脸色通红,估计要不是看在羽儿父亲的面子上也该骂起羽儿来了。
“咳…请听我说完。”我轻声咳嗽了一下,接着往下说:“这么看的话,摔碎杯子的就只有您和您夫人两种可能性了。除非有人在没接触过茶壶的情况下就摔碎了。”
“对啊,也不一定是大妈啊…叔叔你怎么会确定的?还说是故意摔坏的?!”
“我那天看到茶壶的裂纹就觉得不对劲,从柜子的高度,以及一般人不小心碰掉东西的力度看的话,无意将茶壶碰倒,茶壶是不可能会碎的那么厉害的。而经鉴定后发现,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二次碎裂的痕迹。”
“二次碎裂…是…是什么意思?”赵先生不可置信地听着我说话,喃喃地摇着头低语。
“就是说,有人将已经摔碎的茶壶,又一次摔了下去。而且,两次都是高举过头顶,重重地狠砸向地板。可见这个人对茶壶的厌恶,同时也排除了非成年人或者非人的可能性。”
“你…有证据吗?指纹什么的,我和我老伴在用它喝茶!肯,肯定会留下的!”
“您家是高档小区,门口有保安,楼道内都有监控摄像头。所以对于没有侵入痕迹的您家来说,我很难认为是除了您提到的人以外的人做的。而且摔碎茶壶后只擦掉自己的指纹也不现实。”
“那,那几个保姆呢?她,她们…”虽然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赵先生还是不愿相信。
“打扫卫生和做饭的保姆如您所说,没有摔茶壶的时间。就算能避开您二位在场,也不可能不发出声音。而您要非认为是照顾孩子的保姆带着手套,在您不在家的时候摔了您的茶壶也可以…但是,我也有办法证明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我指了一下茶壶:“茶壶上,有鲁米诺反应…就是血液反应。意思是,某个接触茶壶的人受伤了,而且很可能是在捡起摔碎的茶壶时候受的伤。”
“如果真的是其他人戴手套摔的茶壶,那不应该会留下血迹。为防万一,我也去找了照顾您孙子的保姆,她的手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也,也就是说…?”羽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而赵先生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恕我冒昧,请问夫人最近有受伤吗?”
“不!不可能!她说那是做早饭的时候…”
“虽然我不能100%确定,但您夫人如果不能对这些疑点做出解释的话,那她的会嫌疑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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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家门,赵先生一下就握住了老伴的手。
“你怎么了?”赵先生的老伴吓了一跳。
“亲,亲爱的,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儿?”赵先生盯着老伴手上的伤痕,问道。
“我,不,不是…不是跟你说了,那天做早饭的时候…被…被刀子划伤了?”眼神明显有了躲闪,恐怕她也没有想过肯定信任自己的丈夫会问自己第二遍吧?
“大妈…”羽儿和我走了进来,羽儿难过地看着赵先生和他老伴。
“羽儿来玩啦,快请进……哟!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啊?长得真俊!”
要在平时,羽儿肯定会想办法否认并好好损我一顿了,但此时她并没有这个心情。
“老伴,你,你听我说。”赵先生简直就快要哭出来了:“咱俩结婚纪念日的那个茶壶…不,不是你,摔碎的吧?”
“当然不是了!我…我怎么会…?!”
“老伴…你不是无意摔碎的,也绝对不是故意摔碎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自知失言的羽儿大妈捂住了嘴。
其实如果真的去检查血液,简直就是铁证了,但我根本没必要也不想做的这么绝……
然而,现实还是令赵先生无法接受:“为什么?我以为你喜欢呢…那个茶壶,可是记载了咱们的爱情啊…而且…”我想,令赵先生更难接受的是,一直说要在神圣的婚姻中将诚实放在首位的老伴撒谎,甚至可能根本不爱自己的现实吧?
“其实,茶壶无所谓,值不了几个钱。”赵先生痛苦地摇摇头:“可你为什么那么痛恨它?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个礼物!钻石、车子、包包、手表…你想要什么咱们一起去随便挑。你…你不会是不爱我了吧?亲爱的,你恨我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羽儿的大妈已经泪流满面了:“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那个,需要我们回避吗?大妈?”羽儿问道。
“嗯,拜托了,羽儿你和你男朋友先出去一会儿吧。”
“那个,夫人!我是羽儿的老板,对心理学有一些研究…”我抢在羽儿之前做了自我介绍,并且有些突兀地加了几句对心理学有研究的说辞。
“等等!”羽儿的大妈忽然叫住我们:“那个,小伙子,你懂心理学?”
面对赵先生和羽儿疑惑的目光,我点点头:“我不是心理学专家,但如果您需要这方面的意见和建议的话…”
这时,赵先生也明白了点儿什么:“老伴,这小伙子不错,是羽儿的朋友,挺值得信赖的,你不用担心。”
最后,羽儿的大妈在看到羽儿也在点头后,将我们叫进了里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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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自述】叙述者:尤翠华(赵先生的夫人,羽儿的伯母)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幸福的女人。
我家有两个孩子,我还有我哥。父母在效益不错的工厂上班,所以相对于其它家庭,我们家的条件一直都是不错的。
小时候,我兜里经常能有个几毛钱的零花钱能让我买点儿喜欢的东西。即使不是过年也能穿上漂亮的新衣服而成为同学朋友间的交点。再加上,父母和哥哥对我简直达到了宠溺的程度。我的童年一直是如梦般的无忧无虑。
而即使长大了,幸运也一直关照我。虽然我和老赵是由媒人介绍认识的,但我俩可比现在许多自由恋爱的小年青要相爱的多。他英俊,帅气,有才华,而赵家的条件也不错,两家人也是门当户对。
嫁过去以后,老赵一直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他爸爸妈妈也特别喜欢我。而我自从生了儿子后,就辞掉了工作,专心照顾儿子。老赵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我一直不知“愁”为何物——儿子争气,在大公司上班,娶了个贤惠姑娘,这两年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而老赵,工作再忙也一定要每天给我打个电话,纪念日还送了我那么漂亮的茶壶。真的,我简直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应该…是得到幸福了吧?
身边的老姐妹,经常会抱怨老公不浪漫,儿女不省心,媳妇女婿不孝顺什么的,也经常羡慕我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在最开始,我也非常享受这种优越感,也很感激上天。然而,渐渐地,我又不满足了。
我…渴望破碎。
……
事物由美好的样子,碎成四分五裂——那破碎刹那的美丽,以及再怎么修复也无法复原的心痛感,让我心生向往。
有时候在老赵睡着后,我也曾看着他的睡脸,一遍遍地骂自己:“你到底要干嘛?这么好的日子不心怀感激地去过,每天犯什么病?!”
我也曾想过去看心理医生,但根本没有勇气对外人说出来,也不敢面对老赵。
说实话,要不是怕老赵和羽儿误会,我直到现在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问题。
我心里对于破碎的欲望,如同一件衣服上的破洞,是一点一点撕裂开的。
最开始,我只是怨恨家里摆放整齐的书柜,所以故意让几本书歪着,故意将几本书倒着放。
接着,我开始讨厌在家里的各种有序有列的东西。杯子、瓶子、碗盘,只要是摆的整齐我就心烦!
然后,我由讨厌秩序,变得渴望破碎…
公园里卖气球的小贩,我曾把他的气球都买过来后,躲到家里一个一个扎破。
树上结的果子,我曾摘下了后只为在脚底狠狠地碾碎。
精美的图画,我曾买下后用力地撕碎。
……
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害怕。
我尝试过找个新的爱好,唱歌、跳舞、十字绣等等。可唱歌,比起优美的旋律我更喜欢刺耳的叫声;跳舞,比起优雅的舞步我更喜欢摔倒时滑稽的样子;辛苦花了几周做好的十字绣,拿剪刀毁掉的样子带给我无尽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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