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年轻人的谈话,本不应该死气沉沉的,可现在的气氛,就是死气沉沉的气氛。三个人都坐了下来,却谁都没有再开腔,难道他们已不再年轻?是的,年纪虽轻,但其经历却并不寻常,以至于在他们身上丝毫看不到年轻人应有的活泼、取笑、玩耍、打闹,均是一脸的惆怅。
文志双打破了许久的沉默,道:“小子,我真的很希望再跟你多聊些时候,哪怕再聊上几天我都会非常高兴。但是,没有机会了。”
曲翔奇道:“没有机会了?什么意思?你要走?”文志双道:“是啊,我也该走了。出来有半个多月了,我想帮中兄弟也都很着急呀。”曲翔颇为失落,道:“可我们才刚认识两天呀。不行,好不容易结识了你们,怎么说走就走哇。不行,我不让你们走。”
诸葛心慈安慰道:“傻孩子,该走的总归得走,谁也阻止不了。”
曲翔大叫道:“不,说什么我也不让你们走。对了,你们不是骑马来的吗,那好,那两匹马我留下了,你们要走,就拖着两条腿走。”诸葛心慈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曲翔道:“我不懂事?对,我就是不懂事,怎么着吧。告诉你们,这里是步风山庄,你们的马,已经是我的了。”
诸葛心慈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文志双制止了,只听文志双说道:“该走的时候终归是要走的,即便没有马匹,我们也一样会拖着两条腿回去。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呢?”
曲翔急切地道:“好哥哥,好姐姐,你们就不能再待两天吗?”文志双苦涩地说道:“两天,可以。”
曲翔登时乐开了花,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们真是我的好哥哥,好姐姐。”说着,连连拍手,好像这是一场艰苦的胜利,而他也正在庆祝自己又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文志双丝毫没有动容,而是淡淡地道:“但两天之后呢?”
开心的曲翔一下子不开心了,他突然不说话了,变得悒悒不欢,之前那近乎胜利的喜悦,亢奋的劲头也都戛然而止了。是啊,两天之后呢?他们还是会走,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步风山庄,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文志双继续说道:“其实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它让我们相识,却又在痛苦中不得不选择离开,因为我们彼此都有了那份情感。有了情感,就会不忍,不忍分别,但那又怎么可能呢?小子,即便我们在这里待上两年,两年之后呢?我们的感情更加深厚了,可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要走,你觉得那个时候的你又该作何感想呢?”
曲翔终于体会到了异样的痛苦,朋友离开的痛苦,这何尝不是成长的代价呢?他拿起了父亲用过的酒杯,斟满了酒,烈酒,一饮入腹。这并非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但却是他平生第一次吐得这么厉害,不仅将吃下的饭菜吐了出来,甚至险些将胃液都给吐了出来。
他吐得酣畅淋漓,吐过之后,觉得非常舒畅,并高声说道:“酒,真的能将所有的痛苦消除吗?我想不能,否则李白就不会写出那么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了,这两句流传至今,已被奉为经典。唉,‘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朋友?昨日相识,今日就要分道扬镳了。”
文志双看着他一手擎杯,一手舞箸,很有“我本楚狂人”的傲然洒脱之态,当下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当放下酒杯之后,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曲翔。
只听曲翔怆然道:“苍天,你真的很可恶,既然让我们相识,又为什么要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体会分别的痛苦呢?”文志双道:“就因为它是苍天,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洞悉它的意图。”
曲翔勉强笑道:“这句话我爱听。对了,你们既然要走,我也不勉强,那两匹马还是你们的,我也不是横刀夺爱的人。”文志双道:“但现在却不是马匹的问题,而是你我的问题。”
曲翔茫然道:“我?我没问题,放心,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吧。”诸葛心慈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来日方长嘛,我们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呀。”曲翔伤感道:“以后?拜托,以后你们还是金华帮的帮主、帮主夫人。我呢?我是步风山庄的主人。到那个时候,我们之间也许根本没有友情,有的只是对于彼此利益的关切。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但我却不敢保证,将来的我会不会也像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一样,只会想到自己。”
文志双伤感道:“希望不会。”曲翔道:“希望?人活着靠希望不假,但当经历了一些刻骨铭心的体会之后,但凡活着的人,又有几个仍坚持憧憬美好的希望呢?我想不会再有了。”
文志双感叹道:“是啊,所以现在的你亟需享受,享受友谊,享受美好的韶光。”曲翔斩钉截铁地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文志双道:“那好吧,我给你个机会。”曲翔一愣,道:“机会?什么机会?”文志双笑道:“自然是跟我们一起走的机会。”
曲翔惊喜非常,嚷道:“当真?”文志双道:“自然是真的。”曲翔兴奋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也好想这么做,只是怕你们不要我嘞。”文志双道:“我们要的是一个兄弟,却非一个醉鬼。”曲翔笑道:“我没醉,真的没醉。好哥哥,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诸葛心慈道:“走也行,难道你不跟你的父母道别吗?”曲翔气道:“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文志双接道:“再说了,他们也都听到了。是吧,曲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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