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武松与赵长江左右夹击,外边是二贤庄数十精英密不透风围着,居然制不了铁扇公子夏日阳。偏偏又来了一位搅局者,是“千臂猿”毛无面!
原来,晚饭前追梦戏耍毛无面的那一幕,全看在夏日阳眼里,那时他刚好来到门口。想来不是生死搏命,也便闪在暗处悠闲静观。却是追梦那诡异的轻功及其扔瓦片的手法,让他想起“梦里水乡”,想起古月胡,想起东平府城“少年失踪案”。适才尾随至“联友客栈”,想听些秘事资讯,也以为可以手到擒来,不想竟是被追梦生生横移出去,更是大吃一惊,直呼邪门,只得退而求其次,擒了潘金莲以为钓饵。再说那个千臂猿毛无面,本就是夏日阳的跟班,人虽糊涂,却是衷心耿耿,主仆二人形影不离一二十年,可谓知根知底,心意联通。此次夏日阳接祝师爷飞鸽传书,匆匆自东京太师府蔡京处赶往东平城援助,途中刚刚到得“花红柳绿”客栈,却是个不平静的夜晚。至于那灰袍道人,也是当朝太师蔡京的门下,专门为“道君皇帝”及其权贵网罗美女,夏日阳自是认得。
话说成名已久的夏日阳跻身“五侠客”之列,可谓所向披糜,难逢敌手,今晚却是打得窝囊。为救下那逃跑的灰袍道人,涉险卷入,登时被三人围攻,招招搏命,连绵不间断,自始到今一口岔气始终无法吁出,更谈何出言骂人。就在这形将崩溃之际,千臂猿毛无面又出现了。他攀上那处小平房,仿效追梦做法,嘻嘻哈哈依样画瓢,登时瓦砾如雪片飞来。众人忙求自保,左右躲闪,夏日阳终得呼出一口闷气,登时神威凛凛,运起“夏日纯阳”内劲打出,似狂飙席卷,滔滔如焰,周遭二丈之内俨然火炉炙烤,煞是煎熬!而那飞来的瓦片经夏日阳掌风拨弄,竟自成台风旋转状,威力陡增数十倍,一时伤者难数,啊啊呀呀惊号声此起彼伏!
武松大怒,将哨棍舞得密不透风,自胡梯杀将上去。毛无面弃了瓦砾,长臂抢来,两人迎面杀在一起。这边厢夏日阳见赵长江落了单,一个闪身踏步,铁扇甩开,似利刃劈下,直击执剑的手腕。赵长江缩手上撩,力道差了几分,长剑竟被扇刃击打落地。一时愤怒,两腿连环踹出,不退反进,居然涉险徒手贴身肉搏!追梦见情势危急,自另侧斜出,手臂一扬,嚷道:“吃我‘断情小刀’!”夏日阳应声回撤,铁扇狂舞,护住头颈、胸口等几处要害。就这么一耽搁,赵长江已取剑握着,当即使开“七彩天山剑法”,舞将起来,登时似匹练翻飞,如云朵飘来,直欺夏日阳。
“壶中日月箭”、“无影鬼手”、“断情小刀”乃古月胡三大看家本领,老一辈的江湖人,可谓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夏日阳横行江湖数十年,与残剑商秋一样,亦是慑于古月胡威名,一时被追梦唬住。觑空抬头看时,见对面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过来,登时大怒,“兔崽子忒也狡猾,竟敢戏耍老夫!”当即虚晃几招,撇下赵长江那粘人的“七彩天山剑法”,凝全身功力追出。追梦不敢怠慢,顺院墙蹿上跳下,全力施为,颇感得心应手,已非当日“多情客栈”情势可比。这番较上轻功,大出意料,总是惊险而又差了一点点,直让夏日阳丢尽脸面。场子里的人儿竟自罢兵观望,拍手叫彩!
夏日阳气急,髭须倒卷,衣袍猎猎,形似一只变成魔鬼的飞天蝙蝠,在追梦身后穷追不舍,煞是惊人。本想擒之为己所用,而此时已经下不了台面,出招再不容情,轰轰轰痛下杀手,使出“夏日纯阳掌”绝学,边追边打。追梦顿觉背后劲风飒飒罩着,而又热浪如潮,忙提气左右横移,不觉启动了初学乍练的“横移术”功夫,频频闪躲,堪堪避过。顾不上回看,又是一连串不可思义的横移避让,结合“鱼龙舞”的灵动活泼,绕近走远滋挠,渐渐将两样传说中的轻功绝艺融汇贯通,那时悄悄得意,不期被一面高墙挡着。亦不心慌,连续几个提纵,贴墙攀爬至二楼房顶。回望时,夏日阳已蹿上窗台,忙揭砖拆瓦胡乱砸下。夏日阳左手攀着,右手轰出,登时碎屑纷扬似烟火爆开。追梦见无法阻挡,心想轻功不弱于他,逃跑自当不是问题,当即只在房顶墙头兜圈,偶尔甩出几个瓦片搔挠阻滞,渐渐的,俩人一逃一追,越跑越远,消失在暗夜里的屋脊街区。
纱灯淡淡,夜风哀哀,形同鬼火在三更里招魂。“花红柳绿”客栈一地瓦砾碎片,几人受伤流血,歌妓舞女噤若寒蝉,各自藏了起来。而今看来,这个“花红柳绿”声色一隅,倒是更像“残花败柳”之地。店主、官兵、庄主胡思文等各家自扫战场,凄凄寂寂,无语却默契。折腾了大半夜,武松等人投“联友客栈”自去。
追梦的去向无人知晓,安危也是谁也帮不了。潘金莲及另四名女子被救下,哑穴虽解,却瘫软无力,精神萎靡,言说被逼喝了甚么药汤。追梦不在,武松、赵长江、烟筱扬三个老江湖,竟然都失去了主张。虽知解药在那灰袍老道身上,而暗夜无边,茫茫人海,该往哪里去寻找?
二庄主田秉义的家在村西,与胡思文的宅院隔着三条巷子,众人一番忙碌,将田秉义抬回家里。见其醒转过来,胡思文吩咐各自散了,自己留守下来。田秉义的女儿将乡邻送走,与胡思文叨唠几句,问清缘由,不咸不淡地转回闺房,不再出来。显然,女儿对父亲存有芥蒂或不满,应是与平日时常聚众喝酒有关联。
破碎的家庭都有一颗破碎的心。数年前老婆去世,仅一女儿相守,至今未曾出阁。闲来无事,田秉义常与友人往来,酗酒度日。与胡思文乃拜把子兄弟,传至于上一辈交情,因此三天两头窝在一起,无话不谈,见酒就喝。都是五十几岁的中老年了,生命进入了“垃圾时间”,就像球场上的伤停补时阶段,还有多少时日,可以蹦哒?!转眼四更梆子声响,黎明已经不远,田秉义的气色好了许多。胡思文道:“适才若非吾弟舍身,大哥命将不保,哪日身体好转,咱俩喝它个三天两晚,数醉方休!”
田秉义努力地笑了笑,说道:“大哥言重了,换成是你,也会这样去做。至于三天两晚的喝酒,我想咱俩日后各自节制一些,免得妻儿老小成天忧烦,平添不愉快!”“哦哟,该不是伤了脑子,尽说胡话吧?”胡思文伸手摸向田秉义额头,鼓着腮帮,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他知道,田秉义只是反醒,两人都改不了这个脾性。
田秉义却认真,说道:“大哥你还真别笑话,适才以为自己不死也是个残废,算是自鬼门关走了一回。你想啊,真就这么突然死去或落下残疾,女儿该当怎么办?”顿了一下,眼睛竟是湿漉漉的,复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同理,不经历生死,又怎知情重!那种亲情友情的不舍,只在非舍不可之时,方才出现与体验。”“嗯!”胡思文沉默了一下,说道:“咱们还真得去拜访那位叫追梦的少年,是他救了你,也间接救了我。那时被他感动,为兄叹道,‘吾弟既便死去,也值了’!”田秉义接话过来,说道:“当时我近乎昏迷,尚且隐约知晓。明早有劳大哥前去拜谢,务必留住他们,盘桓数日则个。”“吾弟说的是。那追梦小小年纪,文才武功,尤其那忘我精神,当真折煞老朽。想我等二人,仗二贤庄福荫,徒有贤良侠义声名,实乃万分不及也。惭愧,惭愧!”田秉义附和道:“果真如此。只是一事未明,这追梦少年,怎生识得‘疯魔杖影’金世眠呢?”“为兄也不知所以。见他那抛砖掷瓦扔石头的手法,倒有几分古月胡前辈‘断情小刀’的影子,想来与金世眠、古月胡颇有渊源哩!”田秉义似乎少了许多疼痛,想起俩怪侠在“二贤庄”斗酒的情形,不觉笑出了眼泪来。
“那晚金世眠像我这样躺着,半死不活的样子;古月胡在那张床,床头同样置有几酝酒……”未及说完,又自笑了个不停。稍顷回神,胡思文道:“若是二者再来经过,忆起当日情形,恐将还得斗个三天两夜不可!”田秉义又笑了,“三天两夜哪够呀,没有十天半月分不出输赢!”“就怕喝坏了身子。”“没事的,只要拿师清玄说事,古月胡前辈立马认输,斗酒结束。”“师清玄!那姑娘真是美若天仙啊……”
翌日午间,难得望见中天隐隐有个太阳,却也是无法添加多少亮色。水村四野的柳树没有一点新绿,在寒风里哆嗦着,像挂在门外的芦帘。“联友客栈”厢房里,潘金莲等五名中毒的女子,与外边的芦帘差不多,样貌还在,却失了精神。昨晚还能说话,今天连喝汤也无力,没有解药,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支撑不了几日。郎中来看了两回,均无方施药,大摇其头。当胡思文携家丁前来拜访时,仅晴翠一人接礼,武松、赵长江、烟筱扬、小李子、裘英等悉数于深夜追出,无头苍蝇般上路瞎闯,只知目标却没有方向。
胡思文歉然道:“是老朽大意了,只记得吾弟受伤,忘了这边更需要救急!”忙对家丁道:“传我命令,但凡还能走得动的,务必放下活计,分头外出寻找!”家丁放下果品点心,自去不提。
晴翠本已六神无主,见胡庄主来,顿觉有了靠山,忙让坐沏茶,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胡思文道:“若是方便,让老朽探望几位女客病情。”“无妨。”晴翠一一指引,说了大概情况。胡思文凑近端详有顷,摇头叹道:“若是金世眠在这儿,就好了。”“是‘梦里水乡’那位‘疯魔杖影’金世眠?”“正是!晴姑娘听谁说的?‘梦里水乡’真的存在?又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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