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花美美拍马追来,等不及马儿驻足停蹄,人已噌了下来,技法十分娴熟。随惯性力一段小跑,早将小手伸出,与姐姐互击一掌,“嗨”了一声,冲刚下马站稳的追梦问道:“怎样,要领掌握了吗?”追梦尴尬地回道:“昨晚骑得好好的,今个儿反倒生疏。嗯,你姐全教了我。”“甚么!姐姐连人都交给了你?哈哈哈——”突然生生打住,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想起来了,这一两日的多个场合,姐姐都曾经流露出对追梦的特殊情份,似乎是一种很深沉的爱恋。怎么办呢?花美美偷偷瞥了过去,花千种正自脸红耳赤,羞羞地低头。
心照不暄时,见铁头骑着一匹乌骓马,呼啦呼啦地扬鞭乱拍,距离在十丈开外。“小心!扔了马鞭!”但见花千种纵马冲出,自斜刺里追去,而嘴里嘬声传音,发出“吁——吁——”的长响。“怎么回事?如此紧张?”追梦话未落尽,铁头不听劝阻地,又抽了一鞭。糟糕,那乌雅马吃痛发狠,箭一样发足狂奔,嘶声如天神发怒,极具威慑,登时惊起周围群马四散跑开!
追梦吓得面如土色,便是身边深韵骑术的花美美,亦是作声不得。追梦惶惶道:“咱们快骑过去救他!”“没用的,追不上。只能靠姐姐了。在草原上,论驭马之术,除了总兵栗真,再无一人胜于姐姐!”“那……那……”追梦慌神无主,还是策马追去,花美美跟着,而前边追逐的两匹马,渐渐变成了两个小黑点了。
那时日头已经被远山遮了半个,听得前方花千种的啸声由急促而舒缓,渐渐融清亮于婉转,仿佛牧童回家的笛声,带着恬静怡然的心境。追梦想起乌兰图雅的那番驯马术的高谈阔论,一时明白了过来,说道:“你姐这是在与那乌骓马沟通,试图平和它的心态?”“正是!有悟性。姐姐教你的?”“是乌兰图雅。”“哦,她的确也是一名出色的牧马人。”两人平缓地又追了一阵子,花美美终于笑了,说道:“搞定!没事了。”“怎讲?”“是姐姐告诉我的!那啸声已经变成了绵绵情话了,我听出来了,也看到了。我断定这时候,姐姐正在为马梳头,与马亲嘴哩……哎,你俩刚才也在说情话,是么?从实招来!”花美美半嗔半嘟嘴,探手拧了追梦的耳朵。
“甭瞎猜!你且将那乌骓马如何神骏,说来听听。”一时将话题扯了出去。
花美美不无得意道:“想知道乌骓马如此丰神骏逸,需得从排名第五的‘照夜玉狮’说起。所谓‘照夜不狮’,是因为它通体雪白,且日行千里。三国时期,那长坂坡英雄,名唤赵云的,他七进七出救阿斗,骑的就是‘照夜玉狮’。现如今,金国太子骑的也是它。日后战场上相见,我认得!必诛之;第四名,唤作‘爪黄飞电’。亦能日行千里,更兼气质高贵,曾经是曹操的坐骑;第三名,叫‘的卢’。它特别能跑,刘备‘马跃檀溪’,便是此马的功劳。后人常拿‘的卢’来形容快马;第二名,是‘赤兔马’。它是马中佼佼者,浑身上下,火炭般赤,长一丈,高八尺,个头硕大。正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说的就是它;第一名,非‘乌骓马’莫属。它随项羽一起扬名。在当时,那匹野生乌骓马无人骑得,仅降服于西楚霸王,号称天下第一骏马!好了,他俩就在那儿。”
大胆胡闹的铁头,他站在稍远处,兀自脸上惨白惶然,手足哆嗦,没有摔下来,实属万幸了。追梦看那乌骓马时,但见通体油光发亮,黑缎子一般,仅四蹄异样,是白色,白得赛雪。而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容易让人想起西楚霸王睥睨群雄的印象。这时,李清照那首《夏日绝句》登时在脑海里浮现,不觉朗朗咏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生当为人杰……”花千种反复念叨了几遍,意犹未尽,连说好诗,问道:“谁写的?”“是李清照。”“齐州济南李清照,才女哟!不想竟有此等英雄气!”花千种悠悠神往,伫立在风里,那《十面埋伏》的古战场,仿佛就在眼前。她,又变成了手握重兵的统帅,那个宏图韬略果勇杀伐的花千种!
追梦等人不敢惊扰于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雕像般的傲视远望,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就连周边的人儿,也沾染了一身“沙场秋点兵”的情怀。良久,花千种慢慢地转身,看向追梦,神态与适才土丘上绵绵软软的她有了些许异样,温情里夹带着决绝,她说:“我不能停留太久,得返回辽国草原了。那一片的开阔,驰来纵去,更适合我。”
虽然平静,而追梦懂她,她想着金兵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正图谋着她们的窝!
她生就人间绝色,却挑着国家守土的担子,所以,不能拥有平常女子的情与爱。或许可以有,却不能沉溺,如点心,浅尝辄止,不适合正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就与无助,如阴阳,如得失,如张扬与内敛,像枷锁,总是难以大开大阖快意恩仇。花千种是美女,但不是仙女,更不是神,所以,也得听从宿命的安排。她的眼睛闭了起来,心灵之窗也关了吗?隐约有泪珠滑落。
夕阳西下,而晚霞铺满了天边,为这片“飞马牧场”染上了古原的色彩。然而,它不是辽国草原,没有犬吠飞鹰与波澜壮阔,所以,它留不住花千种!可看在追梦等“梦里水乡”的人儿,及武松他们的眼里,是多么丰沛肥美,而且温暖宜居,真想变成一棵守望的树,生根扎在这里。不远处见得古月胡、金世眠、苏清晨仨并辔追逐,如同嬉戏顽皮的孩童,玩兴正浓;听得李丽红的笑声回荡在四野,比鸟儿鸣啭恣肆多了;也夹带着诗词“飞花令”的韵,一定是郑紫培、孟晚舟等人聚集在一起,可能已经喝上了;而湖畔林边帐篷前,影影绰绰的有一群人在跳舞,几处炊烟正在袅袅升起,是多么诱了的篝火晚餐啊!
“哦嚄……哟……”花千种骑乌骓马,身子前冲倾斜,鞭儿在空中晃着,神采飞扬,叫响了草原豪迈的号子。花美美跟着续上,远处周回呼应四起,此起彼伏,将黄昏幕色渲染成晨起的万马奔腾与勃勃生机……
“驾——驾——驾——”铁头忘了刚才的危险,拍马纵出,想超过追梦。追梦岂肯落后,“嗨嗨”乱叫,“马作的卢飞快”,也想冲在最前边,往那个载歌载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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