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柯回到昆明,于安阜园暂居。
安阜园原本做过建宁公主的行辕。到了如今,吴三桂把它赏赐给了陈柯。
一行亲随都是鞍马劳顿,陈柯也很快安排大家歇息下来。
夜晚,他走在园内,对这里当真是不陌生。当初随建宁公主和韦小宝来到昆明,也度过了一段热闹的日子。
四年前,他也正是在这里完成了晒图工艺。
“时间过得好快!当初在厢房晒图,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在厢房内点上蜡烛,拿出稿纸,陈柯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神。
如今他终于能够有一个安定的环境,把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发展的事业付诸于实践了。
拿出一台准备好的伏打电池,陈柯点上一根竹丝,用玻璃杯罩好。房间很快就亮堂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快就能做出真正的电灯了。”
看着这盏简陋的电灯,陈柯的手上拿的不再是刀剑,而是阔别已久的尺规和笔墨。
他在通吃岛上,已经画了许多的的草图。之后回了中原,陆高轩还帮他做了许多绘图纸。
绘图工具准备齐全,度量单位更是在通知岛上用标准大气压算出了精准刻度。
将玻璃纸辅在草图上,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描图。
拿出了三角板,用鸭嘴笔醮了墨水,调整了一下笔尖的开合度。
在旁边的废纸上划上了几笔,确定线条的粗细达到了要求,这才架在了三角尺上。
扶着三角尺,鸭嘴笔轻盈的走过纸面,一条条墨线完美的勾勒在了描图纸上。
再次调整了一下鸭嘴笔的开合度,陈柯微微移动了一点身体的位置,开始描细线。
机械图中,粗线,中粗线和细线的划分很严格,是四二一的比例。
图样并不符合透视原理,所以必须把投影方位标注清楚。
陈柯学的是八方位投影,一个稍微复杂的零件需要画好几张图。制图的时候麻烦,但很直观。
一直到后半夜,灯丝烧化。陈柯才心满意足的上床打坐,恢复精力。
不觉间天色渐明,日头东升,正好是个晴天。
陈柯刚刚起床,便有太监宫女过来服侍洗漱,用早膳。
“这太监的职事,实在是太不人道。如果有可能,以后就不要再招太监进来了。”
陈柯吃着早饭,看着不远不近站在一边的小太监,心里再次感慨这个时代的落后。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随口吩咐道:“来人!去东厢房,请陆高先生过来。”
“是。”
小太监听了,马上跑腿,陈柯心里也是一阵惬意。
不得不说,有人使唤起来就是过瘾。
很快,陈柯吃完了饭,陆高轩也进了正园。看见陈柯之后,马上开始晨练,跳起了忠教舞。
“属下参见白龙使,白龙使永享清福,寿比南山!”
“哈哈哈哈,陆先生早啊。”
陈柯被他逗得直笑,之后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晒图是怎么回事吗?前段时间一直很忙,正好现在我要晒图,找你一起练练。”
“是。”
陆高轩一时大喜,自从和陈柯结实之后他就学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
很快,陈柯拿出了昨天晚上绘好的图,带陆高轩一起夹到了院子外面的木架上。
现在虽是冬天,但晒图和太阳光的强度关系不大。只要光线充足都可以完成。
陆高轩边晒图,边看着图纸上的内容。虽不太懂,但也被那些工整的图案吸引住了。
“白龙使,属下敢问,这是画的什么?”
陈柯笑了笑:“蒸汽机。”
“蒸汽机?”
陆高轩一脸茫然。
陈柯说道:“确切的说,是制作蒸汽机的零件。原理并不复杂,和水烧开后热气顶开水壶盖是一样的。利用这个动力,可以代替人力和蓄力。”
陆高轩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有点理解了。
冬天出图较慢。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第一批图纸终于晒好。之后陈柯教陆高轩熏洗蓝图,陆高轩果然被震撼到了。
“太神奇了!这比拓片还要方便,简直一模一样,精确无误啊!”
陈柯笑道:“是啊。如此作一次图,可以晒出无数幅,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陆高轩很快就来了兴趣,继续晒第二轮。新奇的感觉让他甘愿做苦力。
这让陈柯突然想起了另一位苦力,说道:“陆先生,你在这里帮忙晒下图,我出去办点事。”
“属下遵命!”
“不知道胡伯伯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当初要是没有他指点,我也没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日头渐高。
陈柯从安阜园慢慢逛了出来。就好像四年前,悄悄溜出来逛街一样。
昆明城虽比以前萧索一些,但也还算热闹。清庭和三藩的冲突结束之后,百姓依然在努力的生活。
这让陈柯很是欣慰。
世界上愿意正常生活的人总归是大多数。只要这些人愿意和他一起努力,日子就能越过越好。
相似的场景,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很快,陈柯再次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凤鸣山。
就在他刚刚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一颗石子突然闪在了脚踝边!
“嗯?”
陈柯心中微微一动,精神也陡然集中!
刹那间,他只感觉这枚石子闪现而出,就如同远处的一座小山突然崩倒一般。
但等到它射在自己脚边的时候,却发现只是指甲盖大小的石块而已。
它不符合近大远小的透视原理,好像挤进了一个未知的时空。
但这一回,陈柯只是脚步一错,足上的箭靴同样微微一阵扭曲。
好像撼山一般就将这颗小石子挡在了圈外。
噗……
小石子一下反射到了寺门边的石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钳住。
之后这只大手轻轻一握,这枚石块顿时被握成了粉末!同时这只手的主人也抬起了眼睛。
陈柯投过了自己的目光,看见石柱下坐的那位满脸皱纹,却精神矍烁的老农。
老农也望着陈柯。
他的神色有些惊异,但更多的还是欢喜。
只是一会儿,他就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说道:“丫头,你可算回来啦?”
“胡伯伯,您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陈柯也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位老农,正是当初和陈柯谈得投机,最后被陈柯忽悠得改良水稻的胡逸之。
“丫头长大啦,胡伯伯不能像以前那样折腾你了。”
胡逸之看着现在的陈柯,眼神中满是欣慰。
陈柯也呵呵一笑,说道:“胡伯伯也是风采依旧啊!我差点又得摔出一脸的鼻血。”
二人对望了几眼,随之一同笑了起来。
之后陈柯也不顾身上还穿的新衣服,就和胡逸之一同在田梗边坐了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胡伯伯,水稻研究得怎么样了?”
胡逸之说道:“这还用问吗?要是没种成,我有脸蹲在这儿?”
“真的成了?”
“当然。”
胡逸之轻描淡写的笑了笑,但他后面的话却当真让陈柯感到了震撼。
“这几年,我在云贵,四川,湖南,广西,还跑到缅甸,南越等地,收集过一百多种水稻。每一季都会试种十多种,可惜最后能用的只有几个。”
陈柯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了,握了握胡逸之粗糙的大手,说道:“谢谢您了。胡伯伯,可能我一个人的感谢,人微言轻,我要代表这个国家,万万子民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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