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枪响如同晴天霹雳。
此时正躺在树杈上眯着眼休息的少年咚的一声掉落下来,幸好这颗老柳树不算太高,更庆幸的是地面上长满了青草,也没有尖锐的石块。
“沃日!”少年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吐掉叼在嘴里的柳枝,痛的呲牙咧嘴的跳起来,骂骂咧咧的说到,“哪个混蛋打扰老子清梦,活的不耐烦了,有枪了不起啊,你家二爷也有,不服叫你老婆妹子来和二爷较量较量。”
这少年言语虽然粗俗不堪,但生的浓眉大眼,配上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和健壮的身体,倒是有几分英雄气。他不是别人,正是朱家的老二朱一文,今年刚满十六岁,身高已经窜到一米八,外形正符合我虽瘦但却一身腱子肉的描述。
“你家二爷正听着张岳两家吵得的热闹呢,哪个龟孙子放枪。”他拔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索性坐在土坡上看向河堤下的人群,他盯着那个举枪的胖子自言自语的笑到,“胡怜之,吆喝,鸟枪换炮了,背上了新式的汉阳造。”
汉阳造原型为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由于该枪存在着装弹退弹困难、抽壳可靠性不佳、容易炸膛等问题,1898年德国军方采用毛瑟1898式步枪将其取代。
由于当时清政府的洋务派对“毛瑟”品牌的迷信,德国商人谎称1888式步枪为毛瑟步枪,成功地将设计资料和生产机械卖给了清政府。故从1896年开始,汉阳兵工厂开始生产此型步枪,定名为八八式。
由于该枪的主要生产者为位于湖北汉阳之汉阳兵工厂,因此一般称之为汉阳造。同时,因前期进口的德国产1888式步枪采用了全长式枪管套筒,国内前期的仿制品也采用了全长式枪管套筒,故其早期枪型也被称之为“老套筒”。
1904年,汉阳兵工厂对此枪进行了改进,去除了枪管的套筒,以上护木取代,刺刀庭改在前护箍下方,其他则参考了德国1898式步枪,改进了照门,通条改放在护木之中等。该枪口径:7.92,全长:955,全重:3.166kg(不含刺刀),枪管长:442,表尺射程:1800,子弹初速359米每秒。
这种简单的枪械知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个高深的秘密,但是对曾经为洋务派加工制造过枪支的三河镇人来说,只要你用心关注,总能知道些大概数据。
更何况朱家家里现在还保存着很多翻译过来的机械与枪械数据,这对朱一文来说从小都是当课外书来看的。
朱父是三河镇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人送外号朱探花,早年间也曾受政府委派去西德留过洋,专业就是机械制造,学业结束之后还自费去日本读过两年军校,回国之后突然就厌倦了所学知识,一头扎进三河镇做了一个私塾先生,继承祖业娶妻生子,做了一个本分的顺民。
朱一文上面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大哥朱一武,前些年跟着过路的军队不知去了哪里,至于大姐朱灵灵,也早已嫁给岳家的长子岳鹏飞,成家生子,相夫教子,随着丈夫去了大上海,偶尔有书信寄回,也不过是些家长理短嘘寒问暖的话语。
朱探花中年丧妻之后没有再娶,他的身边只剩下朱一文这一个儿子,他把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朱一文身上,虽然朱一文有着不一样的灵魂,又异常的顽劣,却也被藤条逼着学了不少的四书五经和诸子百家,倒也算得上一个读书人。
偏偏朱一文不愿意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拜了一位八极拳名师,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对枪械知识也是格外的痴迷,他甚至偷偷变卖了父亲的一本宋版的古书,趁着去上海大姐家探亲的时机买了一把驳壳枪把玩。
“二爷正不知道该帮谁呢,一边是姐姐的族人,一边是逃婚跑了个没影的未婚妻的族人,胡胖子来的真是时候。”朱一文乐得看热闹,他才不会傻的下去趟浑水,不过那三支全新的汉阳造真是拱的人心痒痒,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岳老跟和张有粮能让局面失控,最好张家和岳家大打出手,他也能趁机浑水摸鱼。
河滩上正在热火朝天的争吵,谩骂和摩拳擦掌的两帮庄稼汉,眼看就要挥舞手中的木棍铁锹镐头和大刀片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械斗,在这一声惊雷之后,一触即发的现场瞬间变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谁敢动手,别怪我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胡怜之举着枪口还在冒烟的长枪大喊到。他见众人被自己吓的不敢乱动,心中很是得意,作为三河镇民团副团长,谁敢不听他的,谁就要倒霉,别问他为什么这么牛逼,三河镇的人谁不知道他爹是镇长和民团团长,镇里的民团有五十多个人,刚刚装备了整整三十条新式汉阳造的长枪,清一色的新枪,这是他爹前不久花五千大洋托县长表叔买的,这让三河镇的民团在全县走起路来都是震天响的,其他民团装备的都是破旧的老套筒和鸟铳,跟他们比起来,只能用两个字来表达,那就是呵呵。
“这就对了嘛,都是乡里乡亲的动不动就抄家伙,传出去让其他镇的人笑话。”胡怜子收了长枪背在身上,他摘下礼帽拿在手里当扇子扇风,刚才走的有点急,额头上的汗现在才冒出来,在他的大圆脸上流出了几条黑线,身上也有黏糊糊的感觉,他烦躁的解开了黑色中山装的一粒口子,这还没到清明,天气已经热的有些让人有些焦躁,看看那些准备械斗的泥腿子,大多数还穿着开襟大棉袄呢,出了满身汗,是天气真的热了吗?或许是他太胖的缘故,刚刚又喝了二两烧酒,这才觉得身上的中山装装不下他肥硕的身体。
“把枪收了,小心走火,子弹金贵着呢。”胡怜之转身看着身后的两名民团队员收了枪,这才笑着说到,“岳老根,你说说这次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问张有粮,狗日的想造反呢。”岳老根索性脱了棉袄,露出黝黑结实的胸肌来,虽然他今年才三十多岁,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但面相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的年纪,人长的老成,可不代表他好欺负,放眼整个三河镇敢和他叫板的还真没几个,一对一他谁也不惧,他可是岳家打架最不要命的主儿之一。
“张大哥,你说说如何?”胡怜之摆低了姿态,这三河镇的张岳朱胡四大家族若是论起实力来,张家算是首屈一指的,张家族长张老爷张山林据说是跟随大总统闹过革命的,先不说他的传说,就看他家的九龙一凤也是没人敢惹。光是看名字起的就有气魄,正合了龙城飞将军,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豪情。这些先略过不谈,只说这张有粮生的孔武有力,还是张山林房分最近的侄子,一样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唉,想想他们胡家,若不是有民团撑着,在张家面前怕是连个屁也不敢放。他老爹可是再三交代,张家的人惹不起就躲着走,千万不能来硬的。枪只能吓唬泥腿子佃户,在张山林面前就是个烧火棍。
“岳家的地在这条河的上游,我们张家的在下游,今年雨水少的可怜,河里的水本来就不多,原本两家都用这河里的水浇地,日子还能过的去。但是岳老根这货不地道,竟然带人修了一条拦河坝,将河水都拦在岳家的地盘,他这不是成心要让我们张家的麦子减产吗?今天老子带人就是来拆拦河坝的,谁要是敢拦着不让拆,我就弄死谁。”张有粮也脱了衣服露出带刺青的胸膛,一只凶恶的狼头把他魁梧的身材衬托的更加霸气,他晃了晃手里的大刀片,“岳老根,老子早就想和你过过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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