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鸡鸣,雾水稍重,深秋很快就要过去了。
衣身单薄的陈小天早早起床,早起的习惯,是在铸剑坊养成的,在铸剑坊常常拿一份工钱,干两个人的活,比莫夫子还起早贪黑,可惜资质不够好,没学成莫夫子冶炼技术的精华,也没成为莫夫子的弟子。
素衣少年倒是不在意,卖力干活,和成不成为莫夫子弟子其实不是一回事。干活是分内之事,卖力则是对莫夫子的感恩。
他忽然想到昨天去祭拜莫夫子的场景,少睡的莫夫子躺在四块半里,可以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睡觉。
然而,这么喜欢抽烟枪的人,有一天抽不动了;从不服老的老头,有一天不得不闭上眼睛服老了。那一刻,莫夫子的心是不是也只剩下绝望,他对这个世间是否留有遗憾?
不会的!
少年笑了笑,因为他知道,莫夫子喜欢这个世界,珍惜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他化作尘土,也会睁眼看着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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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记忆里,那晚是莫夫子最后一次冶铁铸剑,后来坐在院子里,抽着烟枪吞云吐雾。素衣少年和钱大叔一左一右站在莫夫子身边,三人静静的看着头顶,是在看头顶那座神仙居住的浮宫还是夜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莫夫子问了少年三个问题。
吃了这么多苦,觉得这么世界让人失望不?从小一个人,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为守护别人而拼命的样子?活了一把年纪了,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
少年那晚沉默着,莫夫子站起来拍了拍少年和钱大叔的肩膀,说是年纪大了,说了一些胡话,不要放在心上。
莫夫子往屋里走了两步,拖着苍老的身影转头笑了笑,说道:“这个世界因为有善良的人而美好,因为有守护之心而存在。外面的世界不太平,如果失望了,请睁开眼看一看那些善良的人;如果有能力了,请走在前方用守护之心引导世界走向更光明,不管我们从哪里来,不管黑暗多么强大,真理不会迟到,黑白总会分明,这万古长夜,终将夜尽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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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番话听不太懂,但是确实让人如沐春风,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希冀。陈小天打开屋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家徒四壁,院子空荡,心情还是极好的。
今天他准备去铸剑坊,昨天铸剑坊钱大叔让他明早早点过去,有几封信要送出去,说是莫夫子走前点名要他去送的。
陈小天穿街过巷,一路向铸剑坊方向小跑过去。路上遇到了从井边打水回来的邻居青衣姑娘白雪,也遇到了骂遍三条街无敌手的郑婆。记得刚搬来老宅子的时候,郑婆每天都会蹲在老宅子门口,等素衣少年开门后指着他的脑袋骂上两句。不知道从哪天起,素衣少年家门口清静了,相反,那郑婆每次见到陈小天反而躲得远远的。
钱大叔见过陈小天后,交给陈小天八封信,同时还给了陈小天一个玉扳指,让陈小天戴在手上,说是莫夫子临走前交代的,并告诉陈小天,哪一天要走了,就将玉扳指交给一个充满光明的人戴着,将那一晚的话转述给那个人。
这钱大叔,向来是铸剑坊管事,莫夫子对他很信任,遗憾的事,他也没能成为莫夫子的弟子,只是把铸剑坊转给他了。
第一封信,上面别着一枝花,像是桃花,但是深秋时节不应该有桃花,其他一个字也没有,有也认不得。钱大叔吩咐了,去东边花海那边找找,接信之人是个身在花海之人。
少年往东边而去,这小城,也可以说是小镇,封闭百年,来来往往,外人并不多,鸡鸣狗盗之徒也少,更别说是什么山贼凶徒。
漫漫山野,一阵清风徐来,花浪叠嶂。此时是深秋的清晨,这么多花还能开的如此绚烂,陈小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早听九儿说过,东边有个花海,主人是个花痴,那边种着各种奇怪而美丽的花朵,一些个不知道轻重的小孩子经常组队来偷花,有的被打的小手通红却笑逐颜开,因为那个主人打了人之后都会允许他们摘一朵花离开。
举目望去,并无一人,陈小天站在花海小道中,除了风大点,一切挺好,毕竟自己衣衫单薄,早上这地方湿气重。
“请问有人吗,我是铸剑坊的,钱大叔让我来送信。”
声音湮灭在花海中,陈小天以为没人回答,扯了扯嗓子,准备提高声音试试。
“嘘!花花在睡眠。”
陈小天听到回复的声,眼珠子溜达了一圈,确定没见到人,那声音简直就是在身边一样,而且这声音很萝莉绝对是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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