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稀罕的宝贝居然只要二十个银元?”冉羽宁边摇头边后退,“价钱贵一些不怕,小姐,吃亏上当花钱买教训的事情我可是经历了不少,钱要花得值,东西一定要真,二十个银元怎么可能买得到这么好的东西......”
妙龄旗袍女子一时竟然语塞,灵动的眼睛连续眨巴几下,没有反应过来。
从来只有顾客嫌贵讨些便宜,哪有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
“先生......您的意思是......”
妙龄旗袍女子稍显慌乱,疑惑替代了之前满脸的笑容。
“此物取自外邦美洲,一路远航颠簸不说,现在可是世界大乱,到处都是战事......”妙龄旗袍女子不知冉羽宁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装作凝神聆听并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些东西如何浑然天成,单论横跨一座太平洋那是多么地困难重重,大老远地运到这里,再经过名师巧匠精雕细刻,我觉得二十个银元......这也太便宜了......”
妙龄旗袍女子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的这位顾客,她的心里竟在突然之间也觉得此物值得奇货可居,她从事这个行业不久,真伪辨析尚不太懂得,但是觉得面前这个人言语之中似乎大有道理可循。
“那么......先生认为应该值多少个银元呢?”
冉羽宁摆了摆手。
“宝石无价,多少银元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个宝贝一定要真,听说这里的掌柜颜太太是个业内行家里手,她要是说这东西是真的,我就相信它是真的,这笔生意也就成了。”
妙龄旗袍女子终于听了个明白,脸上流露出一丝沮丧:“可是颜太太每天下午我们下班的时候才会到这里来,先生下午的时候还能再跑一趟么?”
冉羽宁的脸上闪过一阵失望,反过来安慰妙龄旗袍女子:“我既然相中了它,下午一定会再来一趟,我还担心它被别人买走了呢。”
没想到妙龄旗袍女子手脚干净利落地打开展台,将这条碧玺塔链装入一个锦盒中,紧紧地抱在胸前:“先生,您一定要言而有信,我......不让别人再看到它就是了......”
冉羽宁出门打了个黄包车,吩咐车夫载他到《光复日报》社去,车夫是个老脚力,痛痛快快地应了声,拉起他飞也似地沿着下坡路跑去。
济南贵为山东的省城,国民政府投入重兵把守四周城镇,城内世道倒还算太平。
约莫半个多时辰来到报社,这时太阳已经快要悬至正顶苍穹,报社门前进进出出的人着实不少,冉羽宁付了车钱快步走了进去。
上楼来到总编室,只见任俊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斜睨着他,嘴角挂着一抹坏笑。
“昨晚去哪里了?”不待他落座,任俊敛起笑容:“不会是喝多了吧,我记得你的酒量不大。”
冉羽宁只好点了点头:“坐在路灯底下睡了一宿......”
没想到任俊竟兴奋起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笑道:“怎么这么没出息。”说完过去把门关上,轻声说:“姓邵那小子去七十四军赴任了,这里从此便是我......们的天下了,砚墨兄,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干出点动静,否则老子这少校的军衔一辈子也别想升到中校了。”
冉羽宁压根没有关心过这些,他一直自诩是个文人,不愿过多参与政事当中,在《时事日报》一直负责政论板块让他心力憔悴不已,除了依照上峰的指示绞尽脑汁编造一些虚假新闻外,还要随时应付任俊的百般苛难。
他自认作为学弟和下属,他一直逆来顺受地服从和接受这位同门学长的领导,或许这才是任俊选择带他前往济南的原因。
自从到了济南城后,这位学长居然对他客气了许多,从称呼上可见一斑。
任俊拍了拍沙发,示意这位老实巴交的学弟坐在自己的面前,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光复日报》是中央直属,《时事日报》不可与之同日而语,既然作为南京政府的喉舌,咱们哪怕是昧着良心也要让上峰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否则升职加薪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既然邵某人扔下一堆烂摊子走马上任做他的参谋去了,这里既是咱们的立身之本,也是加官进爵的必经之地......”
冉羽宁听着这一席荒诞之言,心中虽有些反感,神情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此刻他心驰神逸念念不忘的只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任俊一直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宏伟蓝图,冉羽宁却没有听进几句,末了,任俊在沙发上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一脸的豪情壮志。
“从今以后,你就是《光复日报》的副总编,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
冉羽宁缓缓站起身来,有些卑微地说:“我想先透支二十块银元......”
再次来到“晶缘坊”的前街,冉羽宁才知道这条街叫做“抗震路”,那条后街唤作“防震小巷”,他特意从防震小巷走过绕到抗震路上,就是为了确定一下昨夜目睹的窗户是否就是“婉君咖啡”店的卫生间所在。
答案是肯定的,这让他更觉得有些忐忑与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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