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方才还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副官大叫着从楼梯滚下,终于趴在地上再没了动静,楼下众人眼光齐刷刷地盯着他,不知道死了没有。
半晌那个副官动弹了一下,缓缓翻过身来,嘴角“汩汩”流着鲜血,口齿不清地扯着嗓子奋力喊道:“来......人......啊。”
直到此时,门外的士兵才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
“快......上楼......抓人......旅......旅长被人杀......杀了......”
副官顾不得摔得鼻青脸肿指着二楼楼梯口开着的房门:“那里......就在那里......两个小娘们杀了......花旅长......”
七八个士兵端着枪登时冲上楼去,但见房门大开,里面放眼看去哪里有一个人影。
士兵们翻箱倒柜一通乱砸,连带着把床也掀了起来。
除了地上躺着的花旅长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房间里再无其他人了。
一个士兵轻手轻脚地想要翻过花旅长看看是否尚有气息,哪知道身子倒是翻转了过来,脑袋却纹丝未动,脖子处几道暗红的血柱登时喷了出来,吓得周围几个士兵大叫着往后退出好几步。
就在这时,那个副官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门,看到顶头上司身首异处的惨状吓得得魂飞天外,无力地倚靠着门框上。
冉羽宁全然想不到竟会碰到这种事,心中还在想着上楼看看,说不定那个杀了人的“秦小悦”正躲在某个地方瑟瑟发抖呢。
忽然间觉得胳膊一紧,原来是老编辑一手抄起他的胳膊,拉起他就往外面跑。
这一跑直接跑出了“蓬莱阁”大门外,老编辑久居济南,对道路熟悉,两个人一头扎进了一个巷口里。
沿着这条长巷跑了半里多路,这才缓缓放慢脚步。
“安......安全了......”老编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可是明天......头版......头条的......新闻.....哎呦妈啊......累死......我......了......”
冉羽宁对新闻倒是不感兴趣,此时弯着腰两只手撑着膝盖,一口气有些吸不上来。
过了一会才调匀了呼吸,冲着老编辑竖起大拇指开口说:“老许,还是你反应快,再迟一会只怕咱们就没法脱身了。”
老编辑点头道:“乱世之秋,别说警察来了咱们走不了,就是那帮当兵的反应过来,非得把咱们当做杀人犯的同伙给就地正法了不可。”
说完走上前去扶起冉羽宁,四下里打量了两眼。
“今晚这事非同小可,死的可是驻防部队的旅长,冉副总编,咱们还是尽早赶回报社去,那里最是安全不过了,一会全城就会戒严搜捕那个叫‘秦小悦’的女人......”
冉羽宁万万料不到“月牙儿”没有找到,却惹了这身麻烦,他无从探知那个尚未谋面的“秦小悦”为何会杀了花旅长,但心中却对这个女人起了莫名的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她是否就是老婆子所说的“月牙儿”?
这个世界最奇妙的感觉就是好奇,它可以让人一步步探求事物的本质真相,也可以让人一步步滑下万丈深渊。
两个人只好走出尾巷一路抄近道朝着报社的方向走去,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路边忽然传来“嘤嘤”哭泣声。
一个身材瘦削显得柔弱的女子正蹲在一间杂货铺的门口低声抽泣着,脑袋低垂至双膝上,双肩不时抽动个不停。
冉羽宁善心大起,想到一会有可能全城大搜捕,抓的正好又是个女人,便走到这个女子身旁俯下身子问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映着月光下面,一张秀美绝伦的瓜子脸上泪痕犹存,长长的睫毛下两汪翦水秋瞳兀自珠泪涟涟,仰着头有些惊惶地看着冉羽宁。
“我......逃婚来到这里投奔亲戚......却不知......”
说到这里,语声几乎哽咽得难以继续说下去,索性又埋起头哭了起来。
“这里一会可不太安全,听说城里杀人了,死了个军官,马上就是大搜捕,你......你还是跟着我去躲一躲吧。”
“你是好人吗?”
那女子抽泣了两声又抬起头来,双目中噙着泪水。
“我们冉副总编当然是个好人,姑娘,你还是和我们去报社里躲避一下吧。”老编辑深怕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忙掏出工作证来,“你看......我们是《光复日报》社的。”
那女子怯生生地站起身,轻轻揩拭去脸上的泪痕,弱弱地说:
“多谢两位!”
老编辑将工作证一边放回口袋一边有些着急地说:“冉副总编,咱们还是快点赶回去,咱们报社是国民政府的喉舌,他们搜不到那里去。”
此时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更别提有黄包车来回经过,三个人一溜小跑地回到了报社。
进了门后,老编辑立刻投入工作,他要赶稿把今晚发生的事情明早诉诸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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