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夜已深如墨。
星。
星也已稀成粥。
高楼有风,被寒天冷得直哆嗦的风。
高楼亦有人,三个将要分出生死的人。
只是,除了那个藏在黑夜里的人之外,另外两个人却像是全当做没有这回事一样。
一个站着,他身后的剑却已不知道到了哪里去了。
一个躺着,她躺在床上却竟好像真的已睡着了般毫无动静。
所以李桃的笑声忽然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的鸭子一般戛然而止。
他的人看上去也变得像鸭子一样的可笑。
他已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他们两个人还是那样,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他也能看得出小白脸绝不是在装腔作势。
可是他对自己的信心还是压倒了一切,也必须压倒,因为倘若他的信心压不倒他们的淡然,倒的人就会变成他了。
沉默就像夜一样在房间里肆虐着,冷汗在李桃身上不停地积着,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却已变得比刚刚的还要冷酷,还要平静:“我的毒,现在应该已经发作了。”
“嗯。”
小白脸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笑,他转过了头,凝望着天上那寂寥的星。
“我对我的毒向来都会有信心,因为我确信不会有人知道我的毒下在哪里,也不知道我下的是什么毒。”
“嗯。”
小白脸的声音还是如刚刚那样没有任何起伏,不高,也不低,就像是同一个鸭子叫出来的声音一样。
“可是我现在忽然想让你知道了。”
李桃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哦?”
小白脸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也许他早就知道了是为什么。
“我下的毒,是软神天香散,我的毒,却是下在我的嘴里。”
李桃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因为他已发觉,小白脸的背影似乎怔住了,似乎就连他都没有想到他会把毒下在那里一样。
“原来如此。”
白胜雪已忍不住变了脸色,叹息道:“你的毒下在了你的口中,当你说话,呼吸的时候,那股气息自然会蔓延到屋子里,谁都想不到你居然会把毒下在那里,自然没有人会去防备。”
“不错,这是我第一次对人说出这个秘密,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李桃慢慢地说着,嘴角的笑忍不住地泛滥,越来越深,像是将要成灾般的洪水。
“我能保证,不会是最后一次。”
小白脸悠悠地说道。
“那看来,赢的人是我了。”
李桃松了口气。
“可惜,赢的人也不是你。”
李桃愣住了。
他看着小白脸,眼中的冷光渐渐锋利起来:“难不成是你。”
“当然是我,也只会是我。”
小白脸慢慢地说道,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不容任何人反驳的事实一样。
只是他的话在别人的耳中听来却很可笑。
“呵!”
所以李桃笑了笑,他已决心不再打算听他说话,他已准备出手。
可是,小白脸忽又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出手为好。”
李桃竟然真的又停了下来,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事实上,李桃什么都没有看出,只是多年来在江湖打滚的直觉却告诉他,他没有说错,就算要出手,也不是这个时候出手。
他本来是不信命运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命运般的直觉却让他不得不信它,因为它已救过他无数次。
所以,纵使他的决心有多强烈,也不得不停住。
这是对命运的尊重,也是对他自己的尊重。
这世上有很多人不信命,可又有谁知,命运本来就是应当由他自己决定的呢?
信不信命运,也是命运的安排。
李桃的眼瞳在收缩,当他的瞳孔收缩到如针孔般大小的时候,他的牙齿忽然又开始打颤。
打颤有时候是寒冷,有时是因为害怕,如果说他刚刚的打颤是在演戏的话,现在呢?是不是又在演戏?
小白脸不在乎,只是觉得有些烦。
能用剑解决的事情他绝不用嘴,能用嘴解决事情的时候,他也绝不用剑。
在他看来,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只需要用剑去解决就行了,因为当你解决不了一件事情的时候,只需要解决提出做出那件事情的人就行了。
可惜的是,现在这件事情,剑却解决不了,剑只能成为解决这件事情的一个契机。
所以,他有些心烦,在他看来,除非是杀人的时候,不然剑是不必出鞘,剑出鞘的时候,往往都是需要杀人的时候,毕竟他的剑又不是什么宝剑。
只有被当做宝物的宝剑,才是拿来给别人看的。
可眼下,他的剑还是出鞘了,可惜的是,这次他的剑出鞘,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也是拿来给人看的。
剑光一闪,也只一闪,除了这一闪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剑依旧还是在剑鞘中。
李桃脸上的神情却如同就已经挨了他一剑般变得僵硬了起来,那苍白的剑光也仿佛粘在了他的脸上一样,他问道:“为什么?”
中了毒,失去内力的人,是不可能舞出如此快的剑光的。
不等他回答,李桃又咬牙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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