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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教堂的观礼嘉宾纷纷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有人甚至以为井宁是来迟的客人，试图将他从中间的走廊拉回到座位上，却只见对方仅仅晃了一下，然后又一动不动了。
井宁的视线，一直落在景山的身上。
婚礼已经进行到了宣誓的步骤，新娘脸上幸福的笑容和那身洁白的婚纱刺红了他的眼，尤其是景山牵着新娘的那只手，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刺在了井宁的胸口。
他愤怒！他痛恨！他想要咆哮！可是这些几乎要将他炸成碎片的情绪却只换来了他脸上仿佛痉挛一般的抽动。
然后，他就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漆黑的枪，在充满了背叛和屈辱以及更多绝望的目光中，如同惊雷一般的喊了一声：“景山！”
正在聆听神父誓言的一对新人惊讶的转过了头。
“啊！”险些被井宁弓虽女干的新娘发出了一声尖叫，花容失色。
景山搂住自己的新娘，将他护在了身后，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于公于私，他都痛恨着对方，井宁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甚至伤害了他的爱人，他明明应该恨死对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对对方有着一种连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容忍，甚至是一种更加趋于可怕的，让他不得不逃避开的纵容，那几乎快无理智而言。所以明明他该恨的，该将对方抓捕归案，可是他却只敢匆匆的向自己的女友求了婚，似乎将心中那处脱了轨的思想强扯回来。
所以在这一刻，在自己的婚礼上，景山看见井宁的时候，他竟然产生了浓烈的让他不知所措的心虚感，几乎无法直视那双控诉的眼。
景山躲开了井宁的视线。
看着景山的心虚，井宁却涌出了一股强烈的快意。他想笑，嘴角却只是抽搐了几下，然后视线划过这些观礼嘉宾上，有普通的老弱妇孺，但是更多的还是警察，穿便服的，穿制服的，还有人已经对自己拔了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然后他又看回了景山，扭曲的笑道：“你是警察啊？你不是做面点吗？你真的叫景山吗？还是连名字也是假的？那你知道我谁吗？”
景山被井宁质问的移开了视线，无法回答。明明只是做卧底而已，明明对方就是个嫌犯，明明无论如何他最后的目的都是要把对方送上刑场。可是这一刻，充斥在脑海里都是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笑容，那些温馨，好似就在昨天，清晰入目。
他利用了对方的信任，利用对方的感情，这样的想法让他愧疚的无以复加。
井宁却上前了一步，无视一群警察围着自己大叫站住的喊声，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哈哈！我是你疯哥啊！你特么连疯哥你也敢玩！你知不知道你疯哥很伤心啊！很伤很伤心啊！”
“站住！再走我开枪了！”有警察喊了一声。
井宁将枪口对准了那个警察，却直视着景山：“你今天结婚，怎么不给疯哥发请帖啊？看不起疯哥？还是说你正邪不两立啊！呸！你特么对老子笑的时候怎么不正邪两立啊！特么给老子做饭的时候怎么不正邪两立啊！你特么就这么利用的老子的感情是不是！！这就是警察的做法！简直比道上的人更恶毒！更恶心！更他么不是人！”
“站住！再走……”又有警察开口。
“嘭！”一声枪响，开口的警察中弹倒下。
场面顿时混乱成一团，女士的尖叫声响彻云霄，观礼嘉宾都发了疯一样的往门口跑。
而井宁，在开过一枪后，就当机立断的滚进了长椅，躲开了警察的反击，顺手扯过一个人质，将枪口抵在人质的太阳穴上，让自己再次占据了主动权。
交涉，紧张，怒视，还有怀里人质那颤抖的身体。
紧张的气氛在蔓延。
“疯狗，放开人质！”景山将新娘推到了神台后面，夺过同事的枪走到了井宁的面前。
井宁看着景山正对着自己的枪口，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扭曲了，他张开口，正准备说话，突然咳嗽了一声：“卡！抱歉，情绪不对！让我整理一下。”
时光的情绪从戏里脱离了。
这一幕说起短，拍着长，距离开拍已经过去了两个来小时，时光一开始酝酿的情绪终于被消耗完了。然后脑袋里就各种乱入，只觉得汪菲这个剧本到这里实在太狗血了，各种不合理简直已经让他无力吐槽，尤其是疯哥这个傻逼竟然要在一堆警察眼皮子底下杀人不成再不杀，还有机会说那么多的废话，简直就是把现代警察描写的无能到极致了！而且还是刑警大队的警察啊！！特么的两三个人一个配合，一套擒拿功夫就解决了好不好！！竟然还有人中弹了！！华国警察要是都这样，老百姓的人身安全还有没有了啊！！
之前看剧本的时候，时光是真的没发现这里的问题，就算这几天都在啃这段剧情，他的侧重点却都在井宁这个人的情绪上。所以临到了现场拍摄，几分钟的镜头被掰碎了一点点的拍出来，于是各种不合理的地方就那么显现了出来。
时光实在不能忍这一块，下了戏后就去找汪菲私聊，结果谈了十来分钟后，又神色郁郁的回来了。
汪菲说，不能改！
这里虽然有各种不合理，可是却是一个剧情的大□□，如果改成合理的，最后这一段的味道就变了。艺术就是这样，有时候比起逻辑上的合理，剧情的节奏更加重要。观众去电影院看的就是个热闹，只要能够戳到观众的g点，就算再不合理也没什么。比起这种单刀复仇的剧情，跳崖得到宝藏的剧情不是更加的扯淡！可是观众们却都接受了！为什么！因为爽啊！存在即是合理！大部分观众才不会管那么多的好吧！
“……”时光承认自己被说服了。
而且汪菲还提到了一点：“一部电影，最怕的就是没有话题性。到时候电影上映了应该会有不少影评人发表评论，关于剧情，关于主角的感情，关于影片的节奏，以及这种不合理的地方，各方各执一词之后，一定会出现百花争鸣的情形。争议越多，观众就越好奇，到电影院看的人就越多。总归肯定是利大于弊。你就放心啦。”
不过就算这样，时光还是不甘心的提出了一些细节方面的意见，汪菲考虑了一番后，同意几个影响不大的部分。
解决完心病后，时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水，闭上眼睛，让心思沉淀下来，又酝酿起了属于井宁的情绪。
戏再次开拍。
井宁在面对来自景山的枪口后，一直压在胸口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他开始失去理智，是真的想要杀掉一而再背叛自己的景山！他像是一头孤兽，发出愤怒的咆哮！！他轻轻勾起了十指，只需一个用力，景山就会倒在自己的眼前。
就会倒在自己的眼前……
倒在眼前……
死掉……
浓烈的杀意遍布了他的大脑，可是却在那一片混沌里，浮现出的却是景山的笑容，就像是荒凉的大草原上那一株绿色的嫩芽，为他带来了一缕淡淡的春意盎然。
井宁在这一瞬间产生了犹豫，到底杀不杀景山？
可是景山的笑容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就像寒冬里的暖流，虽然只有丝丝缕缕，却在他的胸口环绕游走，一点点的温暖的他已经僵硬的心脏。
“啊啊……”人质察觉到了井宁的分神，慌张的挣脱了井宁的束缚。
最后井宁深深看了景山一眼，然后又看了一圈持枪包围自己的警察，还有教堂外长鸣的警笛。
他将枪口朝向了奔跑的人质，挑衅般的笑了，一点点的扣下了扳机。他亲眼看着景山的神色慌乱，看着景山毅然的扣下扳机，时间在这一刻变慢，他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射出的子弹划出的那么弹道，尖锐的势不可挡的洞穿胸口，当疼痛降临，鲜血喷溅，他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伤口的疼痛，他踉跄着想要寻找支撑的地方，染了血的手指划过椅背，摸上墙壁，然后摔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或者坐起来也行，至少不要死的太难看，太狼狈。
一只手按住了他，轻轻的将他翻过来，他转头去看，却是景山，在那双漆黑的宛若幽潭的眸底他看到了悲伤以及不忍。
这是同情吗？
他想对景山笑，却只吐出了一口血。
当生命的气息一点点散去的时候，他品味到了解脱的快感以及对上天的不公和自己这一生的不甘。
他使出最后的力气笑了，将染上鲜血的手掌抹上了刺眼的结婚礼服，死死的瞪着，从喉咙深处发出豁呲豁呲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山哥，山哥……对不起……可，可是……我真的……没有耐心……等……了。”
到这里，井宁悲剧的一生就此落幕，留下的是景山茫然到不可置信的表情，直至最后的睚眦目裂，最终失控的喊出了那个被他小心翼翼的揣在心口很多年的名字：“井宁！不！井宁！不要！不要死！”
……
时光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浓浓的绝望有如实质一般的将自己包围，然后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楼湛在哭。
虽然明知道是演戏，时光的心脏还是狠狠的揪了一下，被对方那种痛失珍宝的悲伤所感染，只觉得若是井宁就在这里，这样的景山应该就是他想看见的吧。
井宁就是一个扭曲的人。
他明明想要杀掉对方，可是最后一刻却放弃了。他明明放弃了，可是在最后一秒却又坑了景山。他善变，他记仇，他可怜，他寂寞，他舍不得让景山死，却偏偏不想景山忘记他，他亲手为背叛了他的“神”插上了一根锥心刺，然后安详的离开了人世。
可是谁又能了解景山这一刻的心情，他几乎已经崩溃了！
本来对“疯狗”就有着奇怪的好感，亲手杀死“疯狗”已经让景山的情绪绷紧到了极限，偏偏还在对方死去的同时知道“疯狗”就是井宁，那个他惦记了二十年，心心念念想要的找到的弟弟。
他崩溃了！
尤其想到井宁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乎都是他不守承诺而造成的，他几乎疯了！
他颤抖着，大力的抱着井宁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同事想要将他们两个人分开，却被景山大力的挥开，这一天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是他亲手杀的，他后悔的恨不得跟着一起去死。
谁都不能让他们分开！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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