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身处医院的环境,想到正经历着生死考验的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外甥女,是自己一母同胞妹妹的骨血,六十多岁的贺红江才真正体会到作为病者家属的那份煎熬。他不禁为半年前斥责妹妹、妹夫的话感到愧悔。
贺红果的话让他无言以对,只好帮着妹妹抱起被褥等物往重症特护病区送。他眼里含着泪,还是习惯性比贺红果多走个半步一步走在前边。大年初一,万家灯火举国欢庆之时啊,妹夫还有个病床能躺,家里最小最疼爱的妹妹却要席地而睡。
这就是九年来妹妹贺红果的生活常态,短短的两天他就觉得自己受不住了。
迎面走来孙华誉的妈妈,手里还拎着保温饭桶。本就不宽的走廊,有一侧完全被没有病房的病人及家属占领着,显得走廊更窄了。想要并排走俩人都还勉强。
两家的相遇避无可避。贺红果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孙华誉妈妈看到兄妹俩,先是错愕,而后连忙看向别处。
一方是莫名其妙受到责难,男主人还被打的脑出血也住了进来,心里不可能没气。另一方是听风就是雨,完全不顾往日里贺红果夫妇的帮扶,毫不犹豫的被人当枪使成了施暴者。事情来得太快,双方都不及有具体的情绪,纷争就结束了。现在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
实实在在真金白银的付出,只换来关键时刻对方的责难和诅咒,贺红江都为妹妹两口子感到心寒悲凉。
“然然妈妈,对不起。”已经错身而过的两方人间响起这样一句话。贺红果略顿了顿,看了眼哥哥的背影,轻哼了声,头都没回跟着哥哥走了。孙华誉妈妈来了个原地发呆,或许她以为对不起三个字,就能解决所有的伤害吧。
神经内科一边,纪凯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问题不大,可架不住贺红果仍担着心。
九年里虽然都是她陪着女儿看病、上学,可实际上她清楚都是丈夫纪凯在撑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两人一路走来她都是被呵护着的那个。现在丈夫倒下了,女儿刚做完这么大的手术,她尽管担着心,却没像以往那样无措,动不动就歇斯底里。
看着不担心的反而是纪宇,对他来说堂哥此次倒下恰恰是好事,起码能好好的休息休息了。在他看来他堂哥被堂嫂和她家人拿的死死的。
前些年没下海前,纪凯到岳家处处要看人脸色。这种窝囊的人生,别说是让自己过一辈子了,就是过上一天他都会选择去撞墙。现在好了,堂哥辞了公职,愣是谁都不求靠治下这么大的家业。他作为堂弟,都觉得在堂嫂和她家人面前腰杆儿都是直的。
单为这份尊严,纪宇都觉得该好好照顾病中的堂哥。神经内科的病房不像心外要求那么高,纪凯一直陪护在堂哥身边。老婆是弟妹老待在大伯哥的病房不方便,就被他遣到外边随时听他的召唤。
两天一夜,除了上厕所纪宇一步都没敢离开。幼年失祜,.ukanshum早期是还隔着一层的大爷大娘庇护。自来首都上大学,就是他们的儿子纪凯方方面面的照顾着他。不是亲兄弟,却比着亲兄弟也不差啥的待承,纪宇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的照顾。
一会儿拿棉签沾着水润一润纪凯干涸的嘴唇,一会儿又坐在堂哥的脚边给他来一通按摩...
这一觉睡的瓷实,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得,这两天一夜纪宇觉得堂哥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发现纪凯的眼皮不停的眨动,纪宇飞快的扑了过去,轻声细语的“哥,哥,你醒了?”
“醒了,感觉睡了很长时间。”纪凯有气无力的答道。他这一回答不要紧,原本不担心的纪宇,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趴在他旁边哭了起来。“哥,你都吓死我了...”
不是不怕,而是后怕啊。
“然然下手术了吗?”尽管脑袋还是沉沉的,但是思维是清晰的。“下了,这都过去一个晚上又一白天了哥。护士也给我嫂子发了信息,说然然都醒了两回了。比预想的时间早了好几个小时那。”
想了想他又道“嫂子家大哥说给然然捐心脏的那人,和咱家然然的缘分是早就注定了,她的心脏除了然然别人谁都用不了。还说他家人表示如果咱们条件不好,所有的费用他们都能承担。只一条要求咱家尽可能让这颗心脏跳动的时间久一些...”
“是吗?“纪凯对此惊诧不已,刹那间眼泪便滑出了眼眶。
“是的哥。老天爷都看不得你跟嫂子再作难...”纪宇倒不是在宽堂哥的心,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事情玄的没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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