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唤作仓英的摇船人常自谦自己不过佛门小僧,既没有佛门先贤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人生准则,也没有普度众生、救济天下的伟大宏愿,这位小僧喜欢看涂抹上淡淡胭脂的姑娘面庞,喜欢喝最烈最烧心的美酒,喜欢色香味俱全的勾津佳肴。按理来说,这样贪婪享受人间俗物的人万万没可能,更没资格进入佛国之门,可白衣僧人不仅进去了,还是被佛祖安澜牵着小手,几乎生拉硬拽。
三十年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白衣小僧金刚一怒,那一日,千丈法相巍然矗立于神州西境版图上,小僧怀抱须弥山,巨大脑袋耸入域外星空,烘日吐霞。
举世皆惊!
儒教有三大学宫七十二家书院,犹如坠落人间的星辰遍布大半个神州,青衣圣人这一生最得意的事不是创立了上阴学宫,而是教出三位人中之龙,荀学一脉三大弟子,个个都生了颗玲珑心,尤数三弟子宗小刀,更是生就九窍玲珑心,被至圣先师赞誉为儒教压古之人。
宗小刀人如其名,在这个人人都喜佩剑的年代,少年偏偏练起了刀。
二十五年前,儒教第三圣亚圣与第四圣荀圣旷古绝今的黑白之争,伴着那一年神州第一场泼天大雪落幕。
风雪中,一袭青衣抬首望天,无语凝噎。
那一年,上阴学宫被一把大火烧作残垣断壁,十几万学子被抓入大牢,要么受尽折磨身死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要么在诋毁夫子的文书上签字画押。
那一年,儒教其余几位人间圣人集体沉默,在豪阀氏族运作下,一千多江湖人士欲向青衣群起而攻之。
那是宗小刀第一次出刀,为夫子出刀,只出了一刀。
雪银色的刀芒拔地而起,宗小刀一刀便劈出天河瀑布。
江湖在无人练刀,荀学小师弟,成为伏灵年间新一任刀甲。
仓英小僧乃佛教未来佛,荀学宗小刀乃儒教压古之人,道教亦有未来扛鼎之人,可江无静与前两位一比,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亮眼战绩,说破了天,道人只用一枚黑乎乎的药丸,便夺走了君王宠妃的性命,最后还能大摇大摆北上北国赏雪,飒爽自由去往蛮荒天下游历。
世人都说道祖瞎了眼,仓英小僧与宗小刀是有望成为陆地神仙的真佛与圣人,而江无静,这辈子撑死也就一个九境三重楼天尊,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面对江湖流言蜚语,白衣道人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理会,不过想必心中也是充满苦涩的,不然缘何十五年前还挺拔如蓬勃劲松的背脊,十五年后就佝偻的不成样子?
……
清晨,河畔有皑皑草屋,一袭白衣独钓寒江雪。
远远的古道上走来两人,正是帝丘大皇子龙丘子啼与护国天师袁天罡之女袁婉儿,两人也未进篱笆院,而是直接沿着河畔来到道人身边。龙丘子啼也不介意,很随意坐在道人边上,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放下,轻轻拍了拍,“道长,长安春已至,这是沁园春这一年刚出窑的女儿红,便是我亲至,不过才抢到一坛。”
道人淡淡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知道我为何要钓那条鱼吗?”
龙丘子啼认真思量了会,“道长是要根治父皇的死血症?”
“呵呵,”道人自嘲一笑,“想我堂堂道教天尊,本该御风远游,览尽神州大地山光水色,一生逍遥自在,却枯坐这里十五年,只为博取君王欢心之下的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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