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走出窝棚,远远看见王双在大窝棚前发呆看火,心想这个事不能让王双知道,万一被他强抢了去,就辜负老头子的嘱托了。
他回到棚里,练习呼吸吐纳。
等到外面的火光渐弱,隐约听到王双的呼噜声。他才起身往云荷的窝棚走去。
云荷此时还呆坐在火堆前,显然这些天在这坑中与世隔绝的日子,苦难多磨,三人都有些悲愁麻木了,看到陈让过来,眼中也有些警惕之色。
陈让走近一揖,轻声说:“云姑娘,这衣服···多谢你了。”
云荷释然,放松了一些,摇了摇头,并没说话。
通红的火光映照下,云荷显得清丽又不乏娇媚,陈让感觉身上一阵滚热,呆了一呆,才问:“我想冒昧问一下云姑娘,云皙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云荷身形一动,脸上尽是惊讶,反问陈让:“你认识她?”
陈让摇了摇头,说:“我是受人所托,要找云皙。”
云荷疑惑,又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是受人之托,没见到云皙或者她的亲人,我不能说,云姑娘见谅。”
云荷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云皙是我大姑。”
陈让眼中一亮,问:“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已经过世了。”
“什么?”陈让惊讶之余更多失望,又问:“那云皙有儿女吗?”
云荷摇头,陈让心想:云皙就是小西国云妃,云姑娘不是说谎的人,这个事也没必要诓我,我是不是就把这个玉玦给她了?
他当即从胸前摘下那龙形玉玦,递给云荷,郑重的说:“云姑娘,我有一个忘年老友,这个玉玦是云皙送给他的,他却身陷囹圄,到死也没能相见,他临终之时托付我还给云皙,既然云皙已经不在了,我想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云荷看着陈让手中的玉玦,居然有些惊惧。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
这时不远处响起炸雷般的大骂,很是气急败坏:“你们居然夜里私会,难怪你这贱民每次都向着她,原来早就好上了,云荷,你是世家之女,又是跟见章有婚约,竟然当着我的面偷人!居然如此不检点,简直是!简直是气死我了!”
云荷想要辩解,急道:“他只是···他只是···”
她自然不能说出龙形玉玦和云皙的事情,陈让见她窘迫,也急忙帮腔说:“我是来谢谢云姑娘帮我缝了衣服的。”
这不说还好,说了王双直气得跳,大骂:“好啊!好啊!好的很!”一边就来打陈让。
陈让边闪边逃,王双突然不追了,大笑一声,叫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时隐约听到上空有声响,坑顶悬崖边有无数火光点点,寻觅的人到了。
十几个火把沿着山崖慢慢坠下,像是响应王双,一个声音响起:“爹!我爹他们果然在这里!”
不久就到了地面,其中一个正是王见章,还有几人陈让没见过,只听到王双说:“大哥,你们终于来了,再迟一些,我就饿死在这里了。”
为首一个魁伟男子,声音浑厚,说:“六弟,我前两天一听到见章说你们失踪未归,急忙就派人寻找了,已经尽可能的快了。”
王双怪叫道:“什么?我被困在这里都半个月了,怎么回事!?”
王见章说:“那晚上被毒蚊咬了,又失了火,死伤了很多门客,爹爹你们去追那个恶贼,我们几个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等着了,谁知道等了好些天也没见你们回来,这才···”
王双臭骂道:“混账东西!真混账!混账!”
那浑厚声音又问:“六弟稍安勿躁,云家,陈家和李家的三位房主呢?那恶贼伏诛了吗?”
王双这才长叹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那恶贼当真厉害,手段又狠又多,陈房主和李房主被毒死,我把他们葬在上面山崖了,后来才和云房主追恶贼,下来这里,恶斗了好久,那恶贼又毒废了云房主,云房主被那个小奸细一剑刺死,我也中了毒,拼死才杀了那恶贼,也算了为三位房主报仇了。”
云荷在一边听得偏过头去,深感不齿,陈让在远处咬牙想:这狗日的脸皮厚得可以,脏水泼在我身上,看来这下是好不了了。
这时王双又补充说道:“云房主和那恶贼的尸首就埋在那边,你们要是不信,掘开来一看就知道!”
那浑厚声音的男子说:“也好。”
云荷这时急道:“我爹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浑厚声音嗯了一声,说:“看看那恶贼。”
众人过去掘开陈让挖的土坑,搬出百里黑林尸身,埋了许久,已经发烂发臭,魁伟男子让人查看,那人查看一会,回告说:“致命伤是六爷的钢鞭,一鞭从后背插穿了右肩胛,一鞭从后背插穿了心胸,还有一剑从前胸插入,不过不深。”
魁伟男子哦一声,说:“除掉这个恶贼,六弟居功至伟,回去当设庆功宴,广邀世家门阀,通告这恶贼的死讯!”又说:“把那小奸细绑了。”
七八人十几条胳膊腿一拥而上,陈让本想反抗,但知道没有一丝希望,不如保存体力,出了大坑再说,被按住绑到那魁伟男子身前。
云荷踌躇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说:“他不是奸细,他是云州人。”
魁伟男子打量着陈让,王双瞪了一眼云荷,斥责道:“他说他是云州人就是云州人了?嘴巴两张皮,他爱怎么说怎么说!”
陈让腹诽,这个王双才是嘴巴两张皮,爱怎么说怎么说的主,只是他说什么,人家也不信他,他什么身份,说的比真的还真,也是假的,王双世族一房之主,又有名声在外,说的比假的更假,人家也当真。
云荷紧握着手,还想替陈让辩解,说:“他···”
王双根本不待她说下去,咄咄的道:“他什么他,你是被他迷了心窍,你说说,你是不是被他掳走的?你爹是不是他杀的?!”
那一晚上,王见章是亲眼看到陈让挟持着云荷走的,而且百里黑林还说了一句‘你不是喜欢她吗?’这话就像棘刺一样扎在他心头。云荷看了王见章一眼,无从辩驳,一时间乱了心神,蹙额低声道:“我···他···是我爹自愿···”
王双哈哈大笑打断她,看了周围的人一圈,说:“各位,你们谁自愿让我杀一杀?”
云荷抬起头,鼓起勇气大声说:“我爹中毒伤重,这才让他动手,双伯你也开口让他···”
王双再次喝断她的话,怒道:“放肆!贱人!还向着他!我看你跟他真的是!见章,你看看这小畜生的衣服!”
王见章身形一晃,有些脱力的样子,走出几步,痛苦的看了云荷一眼,怨毒地瞪着陈让,拉过来一看,只见破烂衣服的缝合处全是翠绿色的丝线,而云荷的一只袖子却断了一截,随即指着云荷:“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云荷急道:“章哥,你误会了,我只是···”
王见章怒道:“你不用说了!”袖子一甩,转身而去。
一群人沿着山崖上垂下的绳梯往上攀爬,陈让被捆得扎扎实实,一个粗壮的下人提着他,他嘲弄自己:倒是省力了。
云荷回头看了一眼云星安葬处,满是凄悲无奈,也攀上了绳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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