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十日同天,跟他们身后那一轮真正的太阳交相辉映,天地间似乎有了十一团大光明,那处山岭被高温点燃,化为一片连天接地的明黄。
陈让心头大震:那正是女丑离开的方向,难不成跟什么人打起来了?
铠仙惊道:“王母羲和!”
印仙敬畏地说:“十日炙杀!血山圣女死定了!”
四人向那边飞去,十轮烈日旋转着向中间聚拢,围住那座山头骤然爆发,山林间顿时烈焰冲天,山顶上一只大蟹高举双螯抵挡。
但是‘十日炙杀’已经不是真气威能,而是神通道法,耀眼的强光淹没了整座山峰,陈让他们离几十里远,闭上眼睛看着那个方向都感觉一片通红,那是自己眼皮的血色。
一片通红中还是闪烁着十个灼人心神的亮斑,他连忙偏头向另外一边的青山绿水看去。
双目刺痛,他不停眨眼,十个太阳的残像在视野中不停闪现,这是多少年没有的感觉了,就跟小时候看了一眼炎夏的烈日再闭眼眨眼一样。
光芒乍隐,十个太阳急旋收聚,化作一道长虹消失不见。
那山头上青烟滚滚,他们赶了过去,只见山体大半都陶化了,鬼蟹已经无影无踪,女丑倒在山顶,浑身焦黑如碳,不着丝缕,右手还掩着面目,膝盖肘部都微露出水晶一样的骨头来。
她修的是阴气,法宝活宝都是鬼物,最怕至阳之物,遇到羲和被克制得太厉害,死得太惨了。
印仙大呼痛快,铠仙也说:“总算除了一大害!”
陈让心中滋味难以言喻,虽然女丑不把这世上的人当人看,但是对于同为纯血人族的他实在是关照有加,要不是她把旗阵给了自己,或许是可以逃走的。
他暗自哀叹,不能在铠仙印仙面前显露,只好一同离去,任由女丑之尸曝露在山顶陶石上。
澹台一族镇族经书失而复得,上下高兴万分,对陈让三人感恩戴德,不在话下。
事了之后,铠仙印仙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参悟修炼紫晶玉甲经,各自回山。
澹台节德也随着陈让出了家门,有些忧心忡忡,看了他几次,欲言又止。陈让看出他所想,笑道:“紫晶玉甲经为什么叫紫晶玉甲经?”
“那是因为我们紫晶犼血脉···老师是说紫晶玉甲经只有紫晶犼血脉才能修炼大成?”
“不错,玉甲经有六层,最后两层是要跟血脉天赋合一才能大成的,除非你们澹台一族实在不争气,连自己的本族专门的功夫都练不好。”
“但他们都是化神境啊,我们澹台家就三个丹气境。”
“实力不够,就韬晦潜修。你们家三个丹气境,一老两少,不正说明希望在未来吗?而你才是紫晶犼一族真正的未来。等你实力出类拔萃了,重整家风。”
澹台节德眼神一凝,前所未有的坚毅,陈让也甚感慰怀,这少年资质其实并不出众,还不如他那丹气境两个哥哥,但是只要给他鼓励和信念,坚定不移地向着一个目标锲而不舍,积微累土,未必不能成就,锤炼心性之后,化神这道坎会小很多。
陈让带着澹台节德回武池学院,见了云荷三人,两女即将丹气境,潘月璇又有了个师弟,一时倒也高兴,五人述说一阵,陈让就去找扶都拓差了。
扶都拓差通过阵法感应早就知道他来了,两人相见,却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不敢纵使心中有无数疑问,也不好明着多问。
陈让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这段时间承蒙院长照顾舍弟,这东西就聊表谢意了。”
扶都拓差接过去,一边说:“青山先生太客气了。”才看了一眼就瞪圆了眼珠,说:“这是紫晶玉甲经?”
陈让点头说:“我在武池城街上逢人就送,别人都看不上,只好进来丢给你了。”
扶都拓差哈哈大笑:“原来传闻中的疯乞丐就是先生,先生真是一个妙趣的人啊。”
陈让也哈哈一笑,说:“带弟子而已,让他磨炼下心性。”
两人畅聊,他得知了九劫金丹的说法,然而他已经化神境,再破丹重结必然会损伤根基,只好作罢,凡事都不可能真正完美,这也是阴阳共存的道理。而且他体内三丹,九劫金丹法未必能用,也就放宽心了。
实际上之前三次被阴符珠抽干母气,对阴阳二丹的锤炼已经到了极致,即使没有到化神境,他的母气元丹想破都破不了。
陈让又在武池学院安下身来,跟众人一起修炼紫晶玉甲经。偶尔也去教教新生,日子似乎安然静好。
澹台节德不时去找容盖文飞,在陈让的示意下试探了几次,这少年没有让他失望。化神境按规矩是可以开宗立派了,也叫成仙作祖。他没山头洞府,但收了三个弟子,也算是开了一脉传承。
涂清铃丹气境后期已经很久了,得知九劫金丹法很想一试,但苦无没有具体的法门,陈让从扶都拓差那里得知一些线索,将玉甲经练到四层,就独自外出了。
白云寺,终于要去定光和尚的出身地了,也正好顺路去看看落黄和角英他们。
云州城和武池城离得并不太远,以化神境的修为全力赶路小半天即到,但是飞在高天难免引人注意,可以蒙一两个人,知道的人多了就难说了。
按界王令,这一界二十七州郡凡是达到化神境的都必须去云州城北几百里赤木山玄赤宫朝见界王,载入神仙榜,否则一经发现就要受木刑,跟革之危那样子。
这是一种管制,但也是一种荣光,一般来说,这种事云州家族宗门都会在上层圈子大操大办,宴请各路神仙。小宗族打肿脸也要充胖子,跻身仙道宗门之列,颇有一人化神境,举族成仙家的感觉。
陈让却正好相反,走改名,坐换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次让扶都拓差给他准备了一个身份牌,名字又变成了蒙嵪。
扶都拓差跟他有了默契,他有什么要求,扶都绝不多问半句,都是一口应承。反正他收到的好处多多,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他也对陈让的为人颇有信心,炼丹师是半个商人,学院也是桩生意,他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方略,谁还没些秘密呢,皆大欢喜就好了。
陈让一路无事赶到云州城外,这云州城跟禁地中的云州城几乎一样,只是规模更大了一些,远看就像一团硕大无朋的白云坠到了地上,年代应该没有禁地中的久远。
城门口两边好些个石台,每个石台上都有一些人物影像,这些不是供人瞻仰的,而是满界通缉的邪仙。
有两个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认识,正是巫真、巫灿,旁边有布告:血山十巫之二,死活不拘,赏连城价。
高天之上不时有流光飞泻落地,步行进城,经过城门时身上光芒一闪,他心头一紧,不敢进城了。问了个路人,往山辉一族去了。
赶到山辉族,却扑了个空,被告知落黄刚刚去了古原郡,只好作罢,往白云寺去了。
这白云山比禁地中的白云山不知道大了多少,不过白云寺不是他想象中的深山古刹,而是在庄园环绕的山谷中,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扶老搀幼,甚至有年纪大的凡人一步一跪拜进山门。
他进了山门,寺庙三进深,第一殿四个佛像,有的皱着鼻子,有的张开大嘴,有的龇牙,有的鼓着腮帮子,陈让看了一会,心道:这应该就是佛门的呼吸法了,哼、哈、嘻、呼四态,又有眼、耳、鼻、口的九窍三要的注重之处。
第二殿大大小小几十个佛像,动作形态各异,这是体法了。
第三殿是三个并列的大佛,一颗头上四张面,手势印法各不相同,过去、现在、未来,四面八方,面面俱到,这是心法了。
把佛门功法用雕像形象地表达出来,倒是很有用心,人人都可以来参悟领会,真有些定光和尚说的普渡众生,各凭悟性之意。
然而来的人大都是当成神仙偶像参拜、祈福,很少有人能领悟这种用意。
陈让就站在那里按照佛门的呼吸法、体法、心法来调息,刚刚进入状态,外面就吵嚷起来。
只见一群身穿白衣白甲的人涌进寺中,驱赶着香客信徒,为首一个白袍人悬浮在半空,朝天冠,踏云靴,领口衣袖衣摆都绣着精美的的金色云纹,腰间佩剑玉鞘镶蓝银,显然是身份的象征。
一侧山崖上几十个金光遍体和尚飞到,四面八方上千身着百衲衣的佛门光头弟子如同一片黄色的人潮,往这边涌来。
为首一个大红袈裟的和尚头上一只独角,钻孔穿了环,双手合十说:“百朗神将这是何意啊?”
白袍人哼了一声,说:“独角仙,云州郡王口谕:白云寺占据矿山药田无数,奴役民夫数万计,又蛊惑人心,敛财巨丰,现如今云州城内外凡夫俗子家家供佛,个个念经文,七天一上贡,不事劳作,都痴妄求仙佛保佑发财长寿,长此以往那还了得?上次已经传令白云寺开启山门幻境阵法断绝俗世来往,仍衍过不改,百朗纳,你率云翼军把白云寺平了!”
独角仙微微眯眼,说:“佛法普渡众生···”
百朗纳斥道:“少跟我转轱辘,闲杂人等,不想死的赶紧走!”
陈让无奈,只好随着人群往外面走去,刚出了山门,只见周围飞起几百人,对着寺院齐轰,顿时墙塌瓦碎,听到独角仙怒喝道:“佛门有慈悲心怀,也有降魔手段!”
百朗纳哈哈笑一声:“那就看看你们的手段!”
打斗声大起,道场化为战场,十几个人影捉对厮打,飞上高天云里去了。
陈让在远处看着暗暗摇头,心道:白云寺早有准备,这一战会很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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