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温风的第七旗,陈让也猜到了。
他在阵法中宫高坐云端,迎过去老远叫道:“温督莫非也是来找蒙某演练?那蒙某就先干为敬了。”
‘咚咚咚···’鼓点声响起,虺冲败退,是没脸皮跟温风照面的,他放心出手。
温风早看到了那边逃跑的第八旗,他心知不妙,拱了拱手:“蒙督误会了,我率军从附近经过,看到这边元气波动浩大剧烈,就过来看看而已,刚才是什么情况?”
这温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然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陈让对此人十分无语:“没什么事,温督可以走了。”
温风呵呵一笑:“当初十人乱战,他们待蒙督真是不公,温某素来敬重蒙督,心中甚是不平,也一直想跟蒙督公平切磋,相互印证,共同进步,却事务繁忙,不得其时,此时巧遇,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尽情一战,何等快哉!”
陈让心底嗤笑:这温风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两军阵前却不好发作,一时看着他没有说话。
温风又道:“莫非蒙督怕丢了面子?”
跟虺冲不同,第七旗监军随军了,正立在温风一侧,却面无表情,显然也是默许了这一切。
陈让哈哈一笑:“我跟温督相识不过旬月,有何‘素来’之说,敬重二字更是当不起,温督为人,我等皆已知晓,口舌堂皇没有意义,温督要战,那便战!”
又对第十旗众将士道:“保持阵法。”面对这种虚伪小人,他不敢丝毫大意,言毕飞身而起。
这种时候陈让退缩不得。温风正是掐中了这一点,有种得逞的快感,笑着踏空迎来,边走边鼓荡真气,顿时风云集卷,威势大盛,更显得他雄姿英发,颇有傲世天骄之态。
陈让心中不屑:这温风真是什么时候都热衷于外表形象,这种浪费真气的举动,他是做不出来的。
他就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如苍松翠柏凌风,任由袍角飘翻,发丝飞扬,双眸古井无波。
温风淡雅一笑,轻喝一声:“大风界术!”两手一旋一推,汇聚两道螺旋气箭向陈让射来,接着身形如箭,紧随欺进。
陈让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分割成一股股往复交错,激烈对流,完全不受他控制,方圆数十里化为一片乱流风域,跟蓼州和中谷之间的条风类似,尤甚过之。
跟丹气境一样,化神境也还是借助真气托起身体才能在空中飞行,身在温风的‘大风界’中,他受的影响自然不会小,不得不加大真气输出,抵御狂风。
而温风一开始射出的两道螺旋气箭却越来越大,无数乱流汇聚而去,到陈让面前,已经成了两道巨大的风旋,声势骇然。
温风和煦的声音响起:“蒙督,我在大督军选拔中之所以败得那么快,那是因为区域太小,束缚了我,他们又联手对付我,如今天高地阔,你我公平一战,只管尽情发挥吧!”
陈让心中凝重,表面上云淡风轻,两相对峙,最忌情绪上脸,除非是有意误导对方。他聚起两道见龙真气,化为两条金色长龙,跟漩涡龙卷对拼绞杀了一击。
‘嘭!’双双消散,却有一股螺旋暗劲侵袭而来,竟钻破了他的振动卸力。
有点本事!他轻甩长袖,飘退了小半丈。周围的气流却因此更加躁乱,使得他身形有些不稳。
温风略占上风,又逞口舌之利了:“气不尽,风不止,大风界中,我为··”
话音还刚到,陈让就感觉后背一寒,连忙挥剑一招‘大光明剑轮’护住自己。
‘噹!’温风一击即退,‘主宰!’两字方才从温风之前所在之处传来。在这大风界中,所有的气流都为他所用,没有风阻,速度已经超越了音速,占据了绝对的主动,说是主宰,还真不为过。
陈让思忖:这温风应该是天族,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天族,跟他比速度,那是找死,在这个局面下,只能以静制动,先示弱,让他得意忘形,再找准机会施展镇魂,一击取胜。
温风的速度之快,只能看到空中一串串残影,如果是凡人来看,那满天都是温风,视觉暂留得越久,残影就越多了。
陈让轻闭双眼,凭着神魂感应进行防守,一剑剑跟爪子对拼,一时也勉强稳住了。
风中响起温风的笑声,带着不屑之意:“借助外物,真是可怜啊。”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中容赐下的令牌中没有兵器的原因了,很多血脉强大的化神境修士根本不用,他们已经能随心所欲地运用血脉之力,本身爪牙鳞角丝毫不亚于法宝利刃,甚至还犹有过之。
只有血脉较弱的化神境修士才会借助兵器法宝,几位督军中,塑颐慧律、端若平承这两位便是,玉和宫饮宴,也没什么人搭理这一道一僧,他们相互帮衬而已。可见同样被歧视。
兵器法宝的使用者,绝大多数是没提纯炼化血脉的丹气境修士。倚天苏门赚的主要就是这些人的钱。
这些念头虽杂,也不过是一闪而逝,战斗依旧剧烈,狂风在洗劫每一寸天空,陈让得不到丝毫外界的元气补充,而温风却愈战愈勇,淡黄色的爪影叠叠,每一击都像是挟裹着天地之势而来,威力宏大,令人震撼。
但陈让暗中催动阴符珠护体,耐心十足,不为攻势所乱,不为言语所动,也渐渐对温风的攻势有些熟悉了,开始以云剑诀带开,以巧劲化解,借力卸力。
年少时,父亲比他年纪大,父子俩一起上山下地,一起锄禾、一起伐竹···父亲似乎总是不会累,而他一两个时辰就累了,父亲教他如何用力、借力、省力,看似非常简单,他却花了大半年才掌握,而这就是他云剑诀的基础。
简单平实之中,熟能生巧,蕴含着技近乎道。他此时心若老农,以温风为砥砺,渐入佳境。
场外观战双方当然是希望自己这一方的督军取胜,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七旗众人看着完全被动挨打的陈让,面上都洋溢着笑意,连那位监军都微微颌首。
第十旗这边则气氛凝重,有神将跟身边人低声说话:“咱们督军擅长战阵阵法,单打独斗还是弱了一些。”
“是啊,大督军选拔温风是第三个被打下台的,还以为不行,没想到这么强,蒙督不该迎战的,就该带着我们,以战阵碾压过去。”
“希望蒙督能再扛久一点吧,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唯有庹元焰满怀期待地看着,喃喃道:“还不用那一招?”
久攻不下,温风也怒了,喝道:“我这招一出,你可能会死,要么你就认输吧!”
陈让笑道:“温督只管施展就是。”
他这话一出,第十旗放松了不少,不过也有人低声自语似的说:“蒙督啊,可不要逞强啊。”
“好,那就怪不得我了!大风杀术!”
外面的人只见那狂风聚敛,化为一道青黄色亮光一闪而逝,接着在那亮光消散之处接连亮起十轮金黄色光圈,一道人影抛飞,坠了下去。
第七旗的人张大了嘴巴,那监军也惊叫道:“怎么可能!”
第十旗的人也愣怔了,只有庹元焰摇了摇头:“绣花枕头,连那一招都没逼出来。”
温风嘶吼着从下方飞起来,“我还没败!”
但是他破烂的衣袍和后背七八道血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痕昭示着:他败了!
他的速度太快,陈让抓准机会,在他使用‘大风杀术’冲刺而来的时候用上了镇魂之法,这突如其来的神魂攻击使得他出现了瞬间的恍惚,这极为短暂的一恍惚,就被‘大光明剑轮,十日同升’荡开并重创。
陈让手持阔剑,微微颤抖,长袖中虎口皴裂,有血在凝痂。即使只是荡开‘大风杀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荡开之后又继续以极限速度施展多次‘大光明剑轮’,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负荷了。
此时他浑身经脉损伤,真气耗尽,胸中如同火烧,喉咙一片干哑,只是强装淡然,平静在看着温风,没有说话,是说不出话。
如果温风真要打,他还真会输。
但温风看到陈让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淡漠,那是看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他心里突突一跳,他怕了,一怕,才感觉到后背的伤痛,顿时面皮扭曲了一下,身形有些摇晃。
陈让竭力缓缓抬起了剑,指着温风,眼中腾起杀意来,第七旗督军连忙上前道:“蒙督,你不要过分了,切磋而已,你们都是同僚,是要去对抗海族的,都是自己人。”
陈让作态,等的就是他圆场,此时正好就坡下驴,慢慢放下剑,两目如电扫视了一圈第七旗,用上了惕龙心法,他虽然真气耗尽,身上带伤,神魂还是完好的。
第七旗中无人敢与之对视,其中一个身影更是低着头不自然地晃了晃,陈让认得,是塔娜。
塔娜为什么到了第七旗,那就不得而知了,他也没兴趣知道。
温风在监军的拉扯下,反而来了些兴致似的往陈让这边挣,却又不敢真挣脱了,嘴里大叫:“我还没败!我还有大风轮术!我还有血脉之力!”
好面子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畏缩了,却借着中间人的势作出一番模样,想挽回一点脸面,却不知道这种丑态,最是让人不屑。
那监军倒是心知肚明之辈,也算是维护温风,做出竭力拉扯还有些拽不住的样子,一边大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他胜一招,下次你赢一式,互有输赢,才能相互印证,共同进步嘛,撤了先撤了。”
第十旗欢呼声震天,第七旗蔫巴巴远去,隐没于天际。陈让耗尽了最后一丝真气,再也挺不住,直挺挺坠了下去。
庹元焰见急,斜掠来救,扶着回山中军帐之中,大军簇拥同归。
古岭霜儿,古岭月儿姐妹二人亦即进来了,琴瑟和鸣,为他疗伤。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