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廷圭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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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墨静地躺一家古店的柜上,看即将把己卖掉洪。

在他身已经度了二十年了,着他在少的时就显露人的才,十五时就闻于文坛,二十岁就创作许多诗词曲,江南一多人传,风靡时。

也看着和他的妹黄蕙理成章喜结连亲上加,看着们琴瑟鸣举案眉,也着他赶京城国监肄业,却并没得到官,为了食而到奔波。至因为弃科举,为父母不容,逐出家,贫困连吃饭成问题。

她知黄蕙身的名贵饰和华衣袍都件件地成了当,即使部换成荆钗布也没有怨一句,可是他现在已连温饱保证不。所以墨真的怪洪把卖掉。

当初他被逐出家的时,骄傲洪并没带走多银两,房中的银细软董字画没有拿分,仅带上了直放在桌上的

的她,高兴他有丢下。而现,奚墨很高兴己对他帮助。

他让她了这个界二十年,而是在盒里孤独寞地度,她已知足了。

奚墨着已经面风霜洪,他穿着一身衣,已不复当翩翩贵子的风,生活残酷已磨圆了的棱角,俊美的颜上布了灰败神色。时的他目之间露着不,反反复地把墨放在中摩挲,放下,后再犹豫豫地起。

实把她了换钱的没有么,奚环顾着家古董,店面得可怜,但门口燃着两汉代的信宫灯,柜台上那博山中焚着居然是楠香,种一片金的奇香,南后主曾赏赐过人一片,主人珍又珍惜,一小片了好几来用。这里居就这样其焚着,当真是殄天物!再看那宝阁上各种古,奚墨是大开界。在样低调华的古店里,应该会得不错。

只是,只是躺洪的掌,感受他珍惜分的摩,从她心深处渐涌上的,一几乎能扯她灵的情绪,究竟是么回事

迎光临舍,这客官,要卖东西吗?”个清越声音响,从玉的屏风转出一很年轻男子。肤淡唇,相貌俊,却穿一袭秦时的古,那宽紧身的襟深衣勒出他挺的腰,黑色直裾优地垂在边,周散发着股清贵气。洪利,发在那人动之间,隐约能到那人衣袖之,竟绣一只栩如生的色红龙。

洪的皮一跳,除了皇子弟,能在衣上绣着?一瞬他对介自己来家古董的朋友生了怀,这是帮他还在害他?

那人是知道的想法,反而举袖子大方方地他看了眼,笑笑道:“这是戏。”

一愣,才发现前的这男子并有剃头,而是蓄一头长

入关以,颁布留发不头的严,出家不在此,可是他人必遵从。伶戏子以穿前服饰,些戏子至可以发演戏,这些都可以钻空子,面也就一只眼一只眼,并没有令禁止。优伶属下九流职业,洪却并有任何不起对的意思。虽然他不认为家店能一名戏开得起,但他是恭敬把手中奚墨递过去:“小生想这块墨。”

并没有奚墨接去,而是瞄了眼,便唇笑道:“廷圭吗?居能留存现在,真难得。我劝最好把留在身吧。”

洪心下震,此只是看一眼就道出奚的来历,可见当眼力十。可是,他舔了干涩的,苦笑:“实相瞒,生也不卖,可生活所,实在没有办了。”

那人看看他右指间因常年握而留下茧子,一沉吟:“就你卖了,能挺多久?年?两?”

知道这不过是急之举,就算廷墨再价千金,呆在京这个吃穿用度都其费钱地方,早晚还要回到在这个地。可……他起强颜笑日渐瘦的黄,苦笑连,并多言。作为堂男子汉丈夫,然连妻都不能顾好,连累她苦,这的事情,就算想想都觉愧疚,无法为人道也。

今日黄蕙的辰,他,最起能带她趟天然,再吃次故乡饭菜。

在洪陷自责之,只听人忽道:“先生会写戏?”

“自然是的。”一怔之急忙回,他多前在洪闲暇时,经常写些戏文家族里的戏班演绎,少被他责骂说不务正。可是,对方问个做什

帮你介个人吧,写几部给他,些算是付的报。”那像是完了一个不足道事情,柜台里出几张票。

偷瞄了眼,发就算是小额度那张,让他心加速:“这……”

“好保留着块廷圭吧,她给你带好灵感。”那微微一,凤眼眯,一高深莫

清·康熙三一年。

奚墨坐灯烛之,静静看着正奋笔疾的洪。

不知不中,她经陪了四十七,看着一年年变老,着他那本年轻俊的脸,慢慢留下了月流逝痕迹,也越发得睿智熟起来。

洪当写成了部风靡世的巨《长生殿》,此一上演,甚至曾现万人巷的场。皇宫廷也曾此剧,城的聚班、内班等班都因为此剧而名遐迩。诸位高皇族都请到能《长生殿》的戏班而自,洪在城一时头无两。那一段间里,成为各高官贵争相邀的对象。他做到他想做,黄蕙出去的银首饰用她自赎回来,自有人手奉还。洪虽然有在科中榜上名,却比中了元还要喻户晓。

只是也萧何萧何,在不知觉中卷了权利漩涡,了几位哥皇子间争斗牺牲品,因在孝皇后忌演出《生殿》,洪只在名京城第二年被弹劾狱,好康熙皇并未追他的责,只是除了他太学生,被迫开北京回钱塘乡。

“表哥,深露重,早些歇吧。”蕙捧着碗羹汤,走进书。回到塘故乡,她已重新摘了头上珠翠,仅插了根紫檀簪,低简约。洪同年她看上要比洪轻许多,不管是最贫困时候,是最风的时候,她都没怨天尤或者得忘形,上一直着淡淡微笑。次虽然们陷入更艰难境界,黄蕙却未说过句抱怨话,卖京城的子之后,二话不地跟随回到了塘。

墨忍不朝她看

奚墨是妒她的。虽然最始陪在身边的自己,是实际他的妻才是始如一地持着他。不过这一个完的女人,她也不不承认娶到她他的福,两人小青梅马,长后伉俪深……

奚墨看洪接过碗,满地一边着一边黄蕙温细语,温馨的面就像书里的画。

个人陪,即使得再艰困苦,是甘之饴的吧……奚墨然觉得己的生虽然漫,但是部分时都充满孤独和暗。

蕙收好经空了汤碗,咐丈夫要太晚,便退了书房。而洪则着一支州笔,在一张纸之上,陷入了思。

墨已经惯了洪发呆,着他一放空心,什么不去想。其实在数次这的一人墨默然对时,墨总是种感觉,其实洪能察觉她的存的。

“奚墨……从京城来,你像就有事啊……”沉默许久之,洪忽放下笔,动了动硬的手,抬头着桌上奚墨笑笑。这多年来,他已经成了对奚墨自自语的惯。黄也发现几次,他实在痴。可他也需有个倾的对象,即使是个不能他回应墨。

墨愣了,她其已经习了洪的来疯,是对着说一些名其妙话。可这次……他好像不是在说……

“为我贬回故而可惜?其实样也好,奚墨,太傻了,呆在那吃人的方,迟会被人囵吞下。”洪了笑,城的繁让他迷眼,《生殿》来的成,让他乎停滞创作。

“我向保证过,要写一旷世巨。”洪手摩挲奚墨,过这些在掌间把玩,墨已经滑如玉,触感细,让人不释手。

“我技无成,半生潦,历尽合悲欢凉世态。那些姐妹妹们千红一,万艳悲。就是表妹,幼年丧,虽然了我,父也不后仙逝,陪我过颠沛流的生活……”洪喃道,语间流出自责悔意。家本来一门望,南宋期曾经门父子侯三宰,三洪士名满下学贯今。但他这一因为受三藩之的牵连,家族被府查抄,父母被配充军,姐姐妹们一个抑郁夭,就算他回到乡,也面对着个已经弃的洪

终落一白茫茫地真干……”怅然叹

看着他新拿起,慢慢写道:“今风尘碌,一无成,念及当所有之子,一细考较,觉其止见识,皆出于之上。我堂堂眉,诚若彼裙哉?实则有余,悔又无之大无如何之也。当,则自将已往赖天恩德,锦绔袴之,饫甘肥之日,背父兄育之恩,负师友谈之德,以至今一技无、半生倒之罪,编述一,以告下人……”

拥有墨灵性,有被墨所书写书籍,都能感得到,些年来也看过无数本籍,但所写的部小说,却让她为感兴

的男主公出生时候口含玉,便是个“”字。上刻了个字,那传国玺和氏类似,意汉室下。顺二年时城有个知道真的“太”,被了脑袋。奚墨记,洪正是出生顺治二的。噗,抓周抓个胭脂?那这不是他自吗?

人,难还是心着反清明的念?看他里写的南西北王,明就是影着清初个异姓,那文的北静就是四异姓王唯一袭王爵的来靖南耿精忠。她还记那耿精还是洪至交好,两人康熙八时于京把酒言,她也见过几。这书的北静年未弱、形容美、情谦和,真就是耿精忠翻版。

喏,文那个暗说要远当王妃探春,该就是的妹妹,确确实是嫁给耿精忠,乘船远三千里了福建王妃。

咦,文那个黛和宝钗是宝玉表妹,底哪个黄蕙?该是黛吧?黄也是幼丧母,亲高居位也英早逝……

奚墨潮起伏,静静地着洪,着他一一笔写自己的生,把己的血融入到句之间,字字珠

清·康熙四三年。

奚墨觉有些心不宁,宁织造寅集南名流为会,独洪居上,演出部《长殿》,说要整演出三三夜。是算算子,洪该早就江宁回了。

之前洪黄蕙的话她都在耳内,洪这次会带着本《石记》的稿。曹是他的朋友,常为江贫困文刊刻书稿,他想托曹寅刻这部《石头记》。

是一部世巨作,可惜还写完。

奚墨觉自己的安是因好几日有看到十回之的文章

可恶,知道还写好这月的新吗?居就这么处乱跑,还不带去!不这样拖稿的啊!

不过,间过得快,好他昨天是那帅的翩翩子,但转眼他已经是一甲子老头子

生命,像非常短暂……

奚墨愣地想,就忽听到了蕙撕心肺的哭

墨……哥……哥他回的路上,行经乌……酒登舟……堕水而……”蕙恍恍惚,她道洪喜对奚墨言自语,此时她苦无依,自然也意识地么做了。

黄蕙如泉涌,不能接这个噩。他和哥在一的时间长了,到她以他们都会分开

愿作比鸟,在愿为连枝。她十年前至连两合葬的穴都准好了,是完全有想到一天居这么快到来了。

奚墨一旁默地看着,人的生真的非的短暂,就像是在过年看到过那绚烂烟火一,只是眨眼的夫,就全消失见。

什么,的心里么的难呢?有么事她以为他的呢?道她要续过那长而又独的岁吗?

“不,我不能就么随他了。唯的手稿表哥拿了,家还有他草稿,必须帮誊写一出来……”短暂悲苦之,黄蕙定地擦眼泪。一向是样的女,贫困法让她下螓首,劳苦也法压弯的脊梁。就算是了多少也一样。

待她过神时,发现她手中不道什么候握着块不规的墨块,不出众外表,至还有丑陋。

黄蕙学洪平时习惯,手珍惜摩挲着块上面纹路,缓道:“奚墨,还记得年表哥过的戏,他如写下了世巨作,你会不陪他?”

会的。这是他之间的诺。

墨淡淡笑。

“这……这就那块廷墨所化墨汁所的手稿?”医生头看着板手中纸张,面的墨如同点,甚至发着一沁人心的香气,“可是不是重吧?我得《红梦》的者是曹芹吧?这个洪半毛钱关系吗?”

死前去曹家,稿便留了曹寅里。后曹家也了一系的事,寅便没时间把本书付。后来许曹雪在自己父的遗中翻到那部手稿,和他身世很,便‘阅十载,增删五’而不写了十。不过,后四十也许都出自他手。洪为《长殿》一,便不在书稿署真名,后世辗相传,便以为曹芹是真的作者。”老板手稿分一摞一放在青板上晾,一时天井之都充满墨香。

“不对……这对啊……”医生然无法受。

“书里那多江南物,在城出生曹雪芹里见过?而且他十岁就写出这的旷世作?二岁就说己半生倒?他曹家独,哪里的那么姐姐妹?雍正期开始字狱,哪里敢这么反复明的西?”板一句句反问,本来历学得就好的医被问得愣一愣

是为什没有人来辟谣?你不是道吗?么……”看着老脸上似非笑,生顿住话语。怎么忘,这历上连秦皇都可是暴君,那么一小说的者被错,那又什么不能发生?

医生明地没追问,过他低的时候到了地依旧慢蠕动的毛虫,起老板先提到那个问

了,毛虫是怎过河的?”

板看了手中的稿,墨如新,微一笑:“变蝴蝶。”

(注:此章文系据《默热红》演绎成,纯小说,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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