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个星期天的傍晚,太阳差不多完全没到了地平线下面,西边的天际蜡黄蜡黄的,东边已经泛起深邃的暗蓝色。
身为一名高二学生的徐奕森身上穿着一件黑底白图的薄外套,敞着怀,裤子是一件较为宽松的蓝色牛仔裤,上面是他自己用小刀划开的一道道口子,口子处耷拉着白色的线头。
他一只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玩弄着篮球,朝家的方向走去。脚下碰着一个石子,便用力将石子踢飞,哐当一声砸到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听着白车响起的警报声,徐奕森噗嗤笑了一声。
邻居的一位老太太听到笑声从阳台上探出头来。
看到徐奕森时,老太太便咕囔着向徐奕森抱怨:“这一家子,一天天的,闹个没完,哪有这样过日子的。”
徐奕森只是瞥了老太太一眼,他当然知道老太在抱怨什么。于是从口袋里伸出手将染成酒红色的头发往后一梳,一脚将老太太楼下的垃圾桶踢翻,随后扬长而去。
到家以后,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屋。映入眼帘的是被打破的窗户,碎玻璃铺了一地,原本在柜子上的电视机,现在已经摔倒在地上。茶几、花瓶之类的更是被砸了个稀巴烂。就连厨房里的盘子和碗都无一幸免,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徐奕森一脸平静的放下篮球,换上拖鞋。他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自从徐奕森从农村被父母接到城里读书,加上没多久爷爷就离世以后,家里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父母每天都会吵架。母亲无时无刻不抱怨家里的一切,父亲则动不动就打砸家里的东西,甚至对母亲大打出手。
徐奕森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渐渐对家庭失去了希望,开始学着抽烟喝酒打架,染上一身的恶习。
而今天,母亲带着妹妹离开了这个家,或许她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徐奕森踩着碎玻璃,咯吱咯吱作响,走到自己的屋门前,刚要扭转把手,旁边就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声音死气沉沉却又夹杂着些愤恨。
“回来了,你还有脸回来。”
还没说完便是一阵凄惨的呻吟,期间不时冒出你快离开这样的话。
徐奕森歪过头,瞥了一眼旁边的主卧。屋门半开着,屋里没开灯并且拉上了窗帘,使得屋内昏沉沉,但是隐约能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翻滚挣扎。
最开始的时候徐奕森还会去关心慰问一下,但是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并且随着两人的关系逐步恶化,徐奕森也就漠然不理会了。
这次同往常一样,徐奕森只是嫌恶地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父亲,他径直走进自己的屋内,大声摔上了屋门。
天黑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连傍晚的那点余晖都消失不见了。
徐奕森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桌子上的小台灯发出淡黄色柔和的光,一旁插在瓶子里的凤尾兰枝条早已枯死,原本洁白的花瓣现在已经变得干枯暗黄,散落在瓶子周围。
徐奕森虽然将自己变为一个顽劣的不良少年,但终归是在伪装自己那颗脆弱的心罢了。母亲和父亲的彻底散场让徐奕森脑袋嗡嗡的,心里像刀扎一样,一阵酸一阵痛。
他随手拿起爷爷离世之前为他雕刻的木牌,手指缓缓摩挲着表面,再也坚持不住,眼睛不觉红了一圈。
木牌小而精致,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方形,用普通的硬杂木雕成。上面雕刻着一个身穿盔甲的战士,头上向后生着一对角,身后长着两对翅膀,一对张开,一对收缩。手中持着一把长剑。
徐奕森犹记得,小时候的他缠着爷爷给他讲山海经里的怪物,爷爷则雕了这个并给他说这上面的更厉害,并且还在一旁笑着自然自语,说些老东西你一定要保他平安,我们可是签过契约之类的话。
随着徐奕森的抚摸,木牌上的纹路竟然发出了淡黄色的荧光,徐奕森顿时困意涌上心头。
起初徐奕森还在努力抗拒,终究还是徒劳,后来便连眼皮都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熟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奕森缓缓睁开眼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揉揉依然困倦的眼睛,费力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身上穿着的还是今天那件黑底白图的外套和蓝色牛仔裤,但周围的环境却让他感到陌生,而这陌生又生出一丝不安。
他嗅到淡淡的泥土的香味,就像是下雨时,土地上散发出的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期间还夹杂着不浅的草叶朽腐的味道。
他环顾四周,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只有正前方有一处亮光。
徐奕森厌恶这钟黑暗,便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亮光。亮光渐渐扩大,直到近处他才发现那是一个洞口。洞口处密密麻麻地缠绕着粗壮的树根,洞口两侧的石像也已经破败不堪,只能勉强分辨出其中一个是长着羊角的精瘦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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