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观到蓖蓿山,迢迢千里,水路虽顺,但快则二十日,慢则月余。宣凭主动请缨筹划,并定下路书行程,松紧有度,二十五日。
临行前一个多月,宣凭专门备上薄礼,走访黄鱼港的老船夫们,向他们请教弋江行船的沿途见闻和注意事项,并对着地图反复推演。此去蓖蓿山,宣凭已在脑海中走过几遭。
先生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多加准备,总好过到时抓瞎。何处休整,何处补给,何处风光秀丽,一一谙熟于心,宣凭亦将成稿的路程计划通报同行诸人。
尘世间,头等舒心事,便是一切按计划进行。
第十三天,时间过半,路程过半。船行进入孜州路,江面折转向南,经鹰嘴湾后再返西,便直通蓖蓿山。这一段不到三日的南北走向水路,因江流迟缓,两岸支流通密林深山,老船夫们提醒道,小心匪患。
很少有民船深入至此,但这一截水道,却是少数唯利是图的商贾,与项夏肃金暗中贸易往来的必经之路。
转舵向南,宣凭便招呼全员戒备。小八仙、陈酉、大金子十人,白日里每人半个时辰,放哨;日落后天明前,两两一组,每组一个时辰,值夜。
第一日,平安无事。
第二天晌午,遇见船帆船身印有弋江水师的官船,对向驶来。官船上的人热情地打招呼,还提醒他们谨慎快行,小心贼寇。
入夜,丑时已过,晚上最难熬的时段捱过去,宣凭打了盆水,喊陈酉一起洗把脸,让他去喊下一班人。
夜空流云,星月时隐时现,两岸的密林之中,咕咕嘎嘎,还挺热闹。金蝉飞鳇睡眼惺忪地从船舱里出来,打着哈欠。
宣凭递给他们每人一张浸过江水的毛巾,陈酉上前,双手拍了拍二人的脸颊:“精神点,咱押送的可是生辰纲。”
“瓜子杏仁,留给你俩提神。”宣凭笑着拍了拍二人臂膀,和陈酉回舱休息。
飞鳇抻腰扩胸,舒展身体,打起精神。四下黑洞洞,江水拍打船身,啪啪吱扭扭,两岸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叫声。
“小金子,看那!”飞鳇嗑着瓜子,嗷一嗓子,把打瞌睡的金蝉惊醒。
“谁敢造次?”金蝉一激灵,下意识地把刀抽出来。
“哪有嫂子,看那,是不是灯光?”飞鳇打趣道。
“萤火虫吧。”金蝉又打一个哈欠。
飞鳇挪到船尾,定睛细看,萤火虫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小金子,萤火虫开过来了。”
金蝉凑到飞鳇身边,两个人精神起来,紧紧盯着来船。云厚月黑,扒开眼皮也看不真切,船分江水的声音却由远及近。
“咦?这不是中午的那艘官船吗?”金蝉手指对面船帆,风涌云开的短暂间隙,朦胧的月光下,弋江水师四个字隐约可见。
“小兄弟,还值夜班呢?”两船相近,比肩而行,官船上,一个身着水师校尉服的人开口问。
“军哥,您也辛苦。”金蝉回应,嘴里嘎吱嘎吱嚼着杏仁。
“你们有吃的?”校尉问。
“就是瓜子杏仁,消磨时间。”金蝉拍了拍手。
“我们这有些酒,凑一起呗。”校尉说着,他身旁的兵士扬了扬手中的葫芦。
“不用了,师傅不让我们喝酒。”飞鳇回应道。
“别的酒不能喝,军哥的酒你怕什么,说不定武举大比后,咱几个还会进水师呢,唠唠呗,舍不得瓜子是咋的?”金蝉小声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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